70. 我心 人非草木。

沈菡回过神来,看他“嗯哦,你刚才说什么”

小东子“回主子,内务府把今年妙峰山新采的玫瑰花送来了,您看该怎么分配”

春暖花开,花果繁盛,正是食英的好时节。内务府和膳房都要开始大规模的制花了。

后宫妃嫔多爱以花入肴,槐花、荷花、桂花、菊花、玉兰、月季都可食用。尤以点心用花最多,美容养颜还好看。但味道大多一般,反正每年早春宫里制的榆钱糕和榆钱饼,沈菡尝着就是普通的鸡蛋饼和鸡蛋糕,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也有特别好吃的。

京城的妙峰山栽培玫瑰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每年四五月份玫瑰开的最盛的时候,内务府都会派人前去大量采摘,供宫中使用,各宫都能分到一定的份额。

沈菡想了想“去年用鲜玫瑰酱做的玫瑰饼挺不错的,四阿哥一直嚷嚷着当时做少了。鲜玫瑰储存不易,今年趁着新鲜,先加紧做出一批让大家都尝尝鲜。”

膳房四五月份做的玫瑰饼是全年里最好吃的,因为用的不是窖藏的玫瑰酱,而是刚刚从枝头摘下,鲜嫩欲滴的玫瑰花现制的酱。用来制酱的还不能是全

开的玫瑰花,必得是半开的玫瑰。

将玫瑰去蒂去蕊分瓣后,再用清水洗净、沥水、晾干,将脂油切成碎丁拌上白糖与其混合腌制。如此彻底腌透后,再包上馅,做出的玫瑰花饼个个外皮酥香,馅料甜润,既能保持玫瑰的颜色,咬一口还有馥郁的玫瑰香气,宫里鲜少有不爱吃的。

沈菡又想起上次去南苑,三阿哥好像念叨过永和宫的玫瑰饼更好吃,他特别喜欢“除了咱们自己宫里吃的,再额外多做一些,也给钟粹宫送一份。”

小东子应下,又问“既如此,各处使费就不能照往年的例了,敢问主子,余下的怎么安排”

除了制玫瑰饼,用得上玫瑰的地方还多着呢,宫里酿酒、做糖、各种糕点、窖茶、造酱、蒸玫瑰露,甚至做护肤品都离不开它。往年自有定例,这里分得多了,那里自然就要少点,小东子不敢自作主张。

沈菡“今年的量有多少,够用吗”

小东子“内务府先头送来的才是第一批,万岁送回来的折子上已经分好了量,咱们宫里只比景仁宫少些,拢共有十几斤,后头约莫还有好几批,只不知道有多少,听内务府那意思,大约和去年差不许多,不过咱们宫里今年应该是尽够用了。”

沈菡疑惑地看他,怎么讲去年紧凑着使费,还有些紧巴,不然四阿哥也不能老记挂着头茬玫瑰饼的事儿。

小东子声音低了一点儿“今年明面上咱们虽不如景仁宫,不过内务府管事太监道,万岁给内务府吩咐了一声,把御前的份额悄悄匀过来了。”

沈菡一愣,才想起他走之前好像是说过这事。

玄烨当时道“朕看你别的花都不太爱用,只对玫瑰格外喜欢,反正朕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你尽管拿去用就是了。”

小东子“主子”

沈菡回神“哦,知道了。既然今年份额足,窖藏的酱就多做些,防着阿哥以后想吃没得用。玫瑰酒就没必要多存了,万岁觉着沉淀太多,有些酸了,不好喝,没得白白浪费东西。倒是玫瑰露和玫瑰花茶可以多预备些。”

沈菡总觉得玄烨白天这么累,这个喝浓茶的习惯不太好,影响睡眠质量。但总是让皇帝喝白水也不是个事儿,一下子太寡淡了他也不喜欢。要不要让他试试花茶呢但他老觉得花茶味道有些奇怪。

沈菡心道今年还是应该开发更多好喝的饮料才是,茶叶虽然对牙、对身体都好,但也不能这么个喝法儿。

她想着想着又开始出起神来

他这走了都有一个多月了吧

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呀

沈菡也没法解释自己这些日子莫名其妙的空虚和失落感,到底是因何而生。她整个人好像陡然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一般,茫然不知所措。四下里空空荡荡,心无所依,是一种连照顾孩子的忙碌,都无法填补的寂寞。

沈菡此时回想起这两年的日子,才突然意识到,这几年因为三藩的战事正在紧要关头,玄烨几乎一直守在宫里,很少外出。而他在宫里的日子,只要不忙,就会来永和宫找她。就连她生六阿哥的时候,他也多是在永和宫陪她用膳歇息,很少去别的地方。

想起这些,沈菡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当这个人一直陪在身边,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而当他远离,沈菡突然有了充分的时间回忆和思考过去时,她才猛然间发觉,原来她和玄烨竟然已经如此亲密了

不知不觉间,皇上几乎已经成了她生活的重心,甚至是精神支柱。一旦长时间不需要侍奉皇上,她甚至会茫茫然不知所措。

沈菡自问不是六根清净的神佛,也不是铁石心肠的机器。年轻时的世界非黑即白,她那时想着爱情需要种种的条件才能发生,她绝不会轻易敞开心门。

可一生是多么的漫长,时间在一刻不停地往前走,裹挟逼迫着人成长和变化。谁又能一直保持年轻时的天真和单纯呢

人心又是多么的复杂,长久地沉浸于一个人的精神包裹中,她越来越没有自信能够完全操控自己的内心。

如果,皇上想要她的真心

如果,有一天她的心不再听她的话了

那她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