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姻缘错 怡米 3618 字 3个月前

宁嵩几次上谏请求放宽地方招募的权限,均石沉大海。

如今总兵府可用的强兵甚少,才会在多次攻击悍匪时铩羽而归,加之本地最大悍匪窝点配有火铳等兵器,强攻损兵折将不说,还会致周边百姓于水火。

而其余山头的盗匪对最大匪窝的头子一呼百应,拧成了一股又硬又粗的绳,难以割断。

宁嵩坚持自己的想法,屏退众人,再次打开女儿寄来的书信,戾气一瞬收敛,捧起笺纸,眼泪潸潸地贴了贴脸。

好闺女,再等等,待为父捣毁了这些窝点,就去皇城替你做主。

甭管是户部尚书府还是永熹伯府,他都不能让女儿受窝囊气。

好在女儿在信中报了平安,还说公婆和夫婿都待她极好

至于季懿行,宁嵩至今不知他将到来。

半月后,腊月十四,小寒,禁军将士陆续抵达大同镇。

一座覆雪的高山上,几名小喽啰以松柏做遮掩,紧紧盯着行进的车队。

一人嗤道“这是禁军啊,看起来不堪一击呢。”

另一人叼着狼尾草,将大刀往肩上一扛,“老大说了,今年雪大,山寨缺粮,正好拿他们开刀,夺些粮饷。”

又一人撇撇嘴,“我吃不惯细粮。”

叼着狼尾草的山匪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墨迹什么吃不惯就去抢粗粮。”

大同镇附近,山匪众多,各据山头,齐齐盯着声势浩大的禁军队伍。

时至年关,求学的游子、羁旅的商贩陆续归家,大街小巷充斥起年味儿。

不过年底各家各户都要清债,债主要讨,欠债要还,成了年关必经之事。

帮助婆母管账的宁雪滢担起一份差事,要去城外一户远亲家里追债。

邓氏拿出一张欠条,叮嘱道“去年年关欠下的七十两纹银,拖到了今年,牛马生犊子,他家承诺会一并补上息钱。你去的时候,要记得这事儿。虽是门远亲,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宁雪滢收起欠条,“儿媳记下了。”

邓氏揉揉她的脑袋,顺势在那精致的峨髻上斜插入一支钑花簪子。

宁雪滢抬手去摸,见婆母笑得和善,也就没有拒绝。

再有半月就是除夕,大户人家喜庆热闹,小门小户也在尽可能地装点门面,而贫苦人家还在筹划如何还债,也好过个踏实的年节。

乘车穿过一条条街道,待要驶出城门时,宁雪滢忽然让车夫改道,去了一趟薛老的宅子。

抵达后,方知这座宅子是薛老租赁的,租期未到,暂由一名昔日服侍过薛老的小仆打理。

一见有客人登门,小仆局促地擦了擦手,立在院子里不知所措。

宁雪滢让秋荷递上赏钱,叮嘱他用心打理宅子直至租

期那日。

在未烧火的堂屋坐了一会儿,宁雪滢走到书架前,抽出几本医书想要留作纪念。

离开小宅时,天空又飘起飞雪,这一年属实寒冷了些,冰冻住了女子默默滴落的泪。

宁雪滢擦擦脸,与小仆道别,乘车离去。

朔风呼啸,沿途有不少归人,他们或是身背箱笼,或是驾着驴车,或是一家老小徒步而行。满目飞雪中,成了一道鲜活的景致。

他们都将与亲友团聚,只是可怜了薛老至死也未寻到失散多年的儿子。

不愿一味沉浸在悲伤中,宁雪滢朝火盆里添了些银骨炭,又拿起铁钳戳了戳,等火焰燃旺,与秋荷一同研读起新入手的医书。

自上月廿九后,由于卫湛亲自改良了原本的机关术,卫九在本月初九那日没能解开束缚,安静地呆在书房的密室里,也让宁雪滢得以清净。

马车抵达远亲家,雪势随之转大,淅淅索索个不停。

被对方娘子迎进屋里接过热茶,宁雪滢没有单刀直入,委婉表达了收债的意思。

要得

宁雪滢称一声“卫叔”的男子掀开棉帘子走出来,手里也端着一杯热茶,“不瞒大奶奶说,今年收成差,家中周旋不开,实在拿不出七十两银子,能否容我们先还一半”

宁雪滢抿口粗制的茶汤,巡睃一圈屋中家私,全是昂贵的红木,甚至还有一块撑门面的金丝楠木雕作摆设,若将这些拉去集市上变卖,怎么也能凑出另一半欠款。

“您此言差矣。”对方不实诚,宁雪滢也无需再客客气气,遂拿出欠条,“除了本钱,还有息钱,拢共可不止七十两了。”

欠条上签字画押,即便与卫氏是远亲,也刁赖不得,需就事论事。

面子上过不去,卫叔咳了声“另一半加息钱,大奶奶能否再宽限我们几个月,等到明年秋收”

宁雪滢言笑晏晏的,一点儿没有讨债的压迫感,“这是我第一次收账,若是收不回,为了不在公婆和小姑那里丢脸面,只能自掏腰包填补上,而这笔债就成了咱们之间的。”

卫叔的妻子赶忙笑问“要不,我们重新给大奶奶写张欠条”

“卫叔和婶子是觉得我年纪小,好说话儿吗”宁雪滢还是和颜悦色的,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含糊,“您提起秋收,那我可要好好说说了。瑞雪兆丰年,佃户们都说收成不错,您是庄头,收租子的,应该没被佃户们拖欠吧怎么还债就费劲儿了”

虽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闺女子,但也非不谙世事,今年的收成好不好,沿途打听打听就能知晓。

然,宁雪滢话锋一转,“你们若真的手头紧,做小辈的也不能不讲情面,这样吧,我自掏腰包填补上这笔债的空缺,再将您屋里的一应家私搬走,就算扯平了如何”

一应家私

卫叔险些跳起来,但顾及着对方伯府长媳的身份,生生忍下。

“大奶奶说笑了,我们还没穷到要变卖家财的地步”

开时,宁雪滢收起白花花的银锭子,舒适地趴在车厢的小榻上。

秋荷坐在榻尾,为她捶腿,“小姐变了。”

“怎么讲”

“有独当一面的气势了,老爷和夫人一定会很欣慰的。”

原来是个马屁,宁雪滢忍俊不禁,“秋荷,你要记得,在狡猾的人面前,你要做到比他们多想一步。”

秋荷晃晃脑袋瓜,“那岂不是更狡猾”

“这么理解也行。”宁雪滢撑着头笑了笑,刚要补充,却觉马车骤停。

有赶路的人拦下马车,想要搭乘一段回皇城。

看着脸蛋被吹得通红的幼童和衣衫单薄的妇人,宁雪滢让她们上了车。

道路积雪打滑,马车行驶得缓慢,晃晃悠悠于傍晚才驶入城门。

而在她们的马车刚通过城门侍卫的盘查后,后方一辆马车被拦了下来。

侍卫接过对方递上的路引,呵出白汽问道“金陵来的”

车夫和嬷嬷同时点头。

“一行几人”

嬷嬷答道“二人。”

“来皇城做什么”

“探亲。”

“让车厢里的人露个脸。”

话落,一只纤纤素手掀起棉帘子,露出一张虽上了年纪却浓颜娇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