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诡计多端的男人#

“什么问题”

“我没有我的身份证明。”

“没有”容恪远想起刚刚在外面小吴说的有问题, 皱了下眉头,“丢了吗”

“不是,”顾明月摇头, 回答的很有灵性,“是我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

容恪远咀嚼这四个字, 敏锐找出重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

“没有。”

“明白了。”容恪远掏出本子, “嫂子,你把伯父的名字和住址说一下。”

“说过了。”

她一进来, 人都要身份证明。

那个东西,她也在找,根本就找不到。

原主那坑货残存的记忆都没有,她感觉可能是真没有。

“行,我知道了。”

这种事, 他也不是第一次见。

因为之前查得严,很多家庭都不敢往上报真实人口。

但看顾明月的年纪, 怎么算应该也都是80年之前出生的。

不应该没有啊。

他按下心里疑惑, 又问了几句,再度起身“嫂子, 您稍等一下, 我再去核实看看。”

“麻烦了。”

容恪远一出门就开始喊小吴。

小吴拿了叠文件正满屋子蹿“老大, 你喊我”

“身份核实清楚没”

“差不多了吧, ”小吴看向门口,“刚刚武哥已经去找她爸妈和户口本了, 估计也该回来了。”

门口逆光站着人影,容恪远顺着小吴目光看去,没见着顾明月父母,却见到了闻酌。

他身后还跟了个市局同事。

容恪远静站片刻, 才迎着同事的招呼声走上前,彼此都打过招呼。

而后,他才看向闻酌“不是吧,闻哥,你上我这来都还得请个托”

“我可不是,”同事圆滑的笑了笑,“来送文件的,赶巧遇见了。”

“那你这趟跑的可不近。”

“嗐,赶上了。”

“她呢”闻酌转了圈目光,说了句来这以后的第一句话。

“谁”

容恪远脸上的笑淡了很多,故意停了些时间门,才似恍然想起般,“嫂子吗”

“哦,她还在里面,现在还不能走。”

“怎么还扣着呢”同事笑着插了句话,“又不是什么大事,她也不是造证的,就是被人忽悠了,还知道自己来自首检讨。你们批评教育一顿就算了,别再给人吓着了。”

容恪远只是笑,不接话。

气氛些微僵持。

同事见容恪远还没有放人的意思,眼珠一转,拍了拍自己腕上的手表,半是提醒半是玩笑“还不让人走这马上都到饭点了,你这是铁了心的要管我们一顿饭了。”

“也行啊,你们要是不嫌弃,门口卖的有萝卜丝面条,一会儿我让小吴出去买三碗。”容恪远不松口,“但是,现在人真不能带出去。”

“为什么”

“嫂子没身份证,疑似没户口。”容恪远视线移回闻酌身上“怎么,闻哥你不知道”

“”

他上哪儿知道去。

之前他愿意下彩礼把人带回家,也是因为答应了彭叔。对二丫不甚在意,也就没关心过这些。

他跟顾二丫故事很简单,受彭叔之托把她带出了顾家,反正他也到了年纪,跟谁过不是过,还能让彭叔放心咽气,也算还了情。

只不过二丫很怕他,他也没什么心思,两人就一直不冷不淡相处着。

后来关系恶化,也是因为二丫弄了个假的结婚证明,带给彭叔看,又从临咽气的彭叔那骗了一千礼金。

从那时起,他基本就不怎么愿意回家了。

想起已经过世的彭叔,闻酌隔着窗户看了眼里面坐着啃面包的顾明月,烦躁地解了颗衬衫扣子,眉头皱成山状。

事情从那一夜开始就彻底乱了。

二丫变得不再像二丫,而他也被吸引着沉默。

“闻哥。”

容恪远站在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朝里看去,恰巧遇上顾明月转身,还给打了个招呼。

闻酌也来了

顾明月招了招爪子,见他们没有进来的意思,她也没起身,反正又不能走。

她安分坐着,就是感觉怪怪的。

他们像是在观光打卡看动物,而她,就是坐在里面等着被观赏的珍稀动物。

莫名有些好笑。

“嫂子心态是真的稳,”容恪远拽走闻酌,随口感叹,“不急不躁,说话也温柔。”

说话温柔

闻酌看他一眼,不置可否“有事”

“嫂子家里人来了,”容恪远打了个响指,“但是,伯母可能是吓着了,不太配合,你要不要去看看”

顾母不配合,他们的工作也进行不下去。

闻酌过去的时候,顾母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还再不断地跟办

案警察强调“我们没瞒报孩子,可别关我们,我们家就两孩子,双胞胎,都报备过的。我们没多生。”

做笔录的小吴一遍又一遍地解释“阿姨,我们都了解过情况了,你们家的二闺女是政策之前的孩子,不碍事。我们现在就是例行问一下,你们当初怎么漏报户口了”

“我们没有啊”顾父顾母都没读过什么书,赶上好时候从村里来城里打工,赚了钱,也重新落了户。

但骨子里都还是小老百姓思想,看见穿制服的人就开始想自己之前做的亏心事,一到警局腿就开始直打哆嗦。

害怕。

容恪远翻着他们家的户口本,上面除了两老的,子女关系上确确实实也只有三丫和大宝的名字。

闻酌没往前走,就站在那里,冷眼看着顾母一遍又一遍地把二丫往外推,说着各种离奇的话,试图维护自己。

“我们家真就两孩子那都是别人放我们家养的。”她明明说着话都带着颤,却又紧紧咬死,不敢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孩子。

小吴平常办案最怕遇到这样的。无论你怎么解释,他都不听,也不信,非得说那种一戳就破的假话。

“阿姨”

闻酌缓步走出来,径直朝她走去“妈。”

他喊了声,顾母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像是不认识他。

“您今天要是不承认二丫,给她上不了户口,”他不知道的出于什么心情说了这句,“二丫一没工作,二没房子的,就得关在里面过夜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在某个高度紧张的时刻,总会启动最高级别的自我防御姿态。

不理智,也不清醒,大脑怔楞着空白,只会一道又一道地护着内心最为紧要的东西。

顾母嘴唇动了动,脸上开始出汗,却还是不愿意开口。

小吴都服了“阿姨,你们家可不止这一个闺女,你大闺女那边我们也找人去问了。”

不过,因为顾大丫从小就跟着顾奶奶在农村,上的是顾奶奶的户口本,有农村户口。

没什么查的。

“再过会儿,我们走访的同事可就去问你们邻居、朋友和亲戚了。明显着瞒不了的事情,阿姨,您就配合下我们的工作,趁早说了吧。”

“您要是再不说,他们可就去问顾大宝了。”闻酌低头咬了根烟,脸色寡淡,没什么表情。

顾大宝

小吴翻着户口本,敏锐地发现顾母身体一僵,很机灵地接上“对对对,你要是再不说,我们就去问顾大宝和顾三丫了,他们总该知道自己有几个亲姐姐吧”

“你们别抓我儿子,”顾母瞬间门抬头,声音都劈了,“他什么都不懂啊你们问他干吗都问我,都是我的错是我”

她提到嗓子眼的紧张情绪,彻底绷不住了,掩面哭起来,弥漫着吓破胆的恐惧。

容恪远“”

他现在开始怀疑他们警局是不是真有吃人的传说在外流传。

闻酌没耐心再往下听,走远了两步,侧头看向跟过来的容恪远。

“现在可以让她出来吧”

“当然。”容恪远一幅老好人的样子,露出浅浅小酒窝,笑的无辜,“本来也没关,只是想等人来确定下嫂子身份。”

顾明月在会客厅待的也很舒服,出来的时候,刚好遇见已经做完常规问询的顾父顾母。

顾父佝偻着腰,见谁都哈腰,想递根烟。而顾母却红着眼眶,看见她和闻酌,目光躲闪。

顾明月笑着喊了声“妈。”

顾母眼神躲避,含糊应了。

“走了,”闻酌只浅浅颔首,轻扯了下顾明月胳膊,“容恪远还在外面等你。”

顾明月多么精明的一个人,眼睛扫过态度不正常的闻酌和顾母,心下就猜出个七七八八。

只是,她依旧挥了挥手,态度一如既往地亲热“爸妈,我周末再去家里看你们。”

当着警察的面,顾母局促着应答。

“好、好。”

容恪远最终也没混上闻酌的一顿饭,临时出任务,他和同事刚走到门口又被喊了回去。

正值中午头,空荡荡的街道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想吃什么”闻酌开口问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

天热,顾明月难得地没了什么胃口,打了个哈欠。

“都行。”

闻酌没多说什么,带她去了家在巷子里的饭店。

木质的建造,上下两层,一楼大厅,二楼是有雅间门。

闻酌径直带她上二楼,雅间门是仿古建造,半包设计,坐在里面能看清底下大堂。

菜做的一般,唯一有特色的是底下大厅会有人表演节目,杂技、变脸应有尽有。

顾明月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饭店,听着邻桌的叫好声,一顿饭吃的极为放松。

无知无觉,还有些吃撑。

揉了把吃撑的小肚子,她看闻酌熟练付账,后知后觉意识到,闻酌好像是在

哄自己开心。

爬到了一定位置后,想讨好你的人会有很多。

顾明月遇到过各种,由着利益牵绊的人,下属、同事、客户等等。

人都是趋利动物,她不相信有无缘无故地善意与友好。

闻酌呢

是想让她继续给他当媳妇,还是因为没有户口且不被承认的原主,触碰到了他心底似曾相识且不可言说的一面。

她看向整个人都走在树荫外的闻酌,低头剥着刚刚店里服务员送的薄荷糖,问的简单而直白。

“你该不会是在心疼我吧”

闻酌请垂眼,看向踩着马路牙子上的矮矮台阶,努力保持着平衡,像是重新找到新乐趣的顾明月。

走个路都不老实。

还不如走他们前面的小男孩,他踩着走了几步都知道没意思,被家长训斥了下,就知道要蹦下来在路上撒欢跑,偏着她是一条道走到黑,几次险些摔下,却还是赖在台阶上不愿意下来。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活力。

“我心疼你什么”闻酌反问道。

他心疼顾二丫,那谁来心疼他呢

不管怎么说,二丫好歹还有人养。

他呢

闻酌从不同情任何人,也没那颗慈悲就是的菩萨心,要是看见个家庭不幸的就心生怜悯,他根本开不起来桌球厅、游戏厅。

能在五一路上开各种厅的人,没有一个会是悲天怜悯的菩萨心肠。

他不心疼二丫,他最多算是在哄自己媳妇。

阿爷说,男人都得对自己媳妇好,从不让自己媳妇难过,那才是本事。

“我爸妈没给我上户口”顾明月猜测道。

台阶到头,她轻快地从台阶处下来,小跑两步,又上了前面路上的台阶。

很多次晚归加班,开车回家的时候,她经常会看见人行道上有女孩踩着台阶的台阶慢悠悠走着,又或者只是单纯地站在台阶上,伸手搂着男朋友的脖子,笑的明媚灿烂。

她每次看到就会很快转走目光,在心里腹诽他们不懂珍惜时间门,很容易被同事暗中卷起超过。

可当她走到午后阳光下,心无负担地踩在台阶上,耳边没有一个又一个响起的时间门安排,有的只是午后阳光卷起的阵阵微风。每走一步,她都走在自己的维度里。

在那刻,她像是真正地与时间门相见。

不紧不慢,一切都是生活的模样。

“有没有户口,你不知道吗”闻酌心底还是存着气的,这份气主要源于顾明月什么都敢干,一个人拿着个有问题的证就敢跑警局,不给人一点儿准备,胆大的要命,“下次有什么事先跟我说。”

本来是件很小的事,销毁个证,办个户口,只要钱到位了,甚至人都不用去警局。

更不必弄成今天这样,写了检查、挨了批评,还干坐了一上午。

顾明月瞅了眼已经到头了的台阶,心下遗憾,耳边不怎么过闻酌的话,只是站在台阶末尾,拽了下闻酌袖子。

“你来。”

闻酌刚一转身,她不安分地两个小手就动了,努力地缠着闻酌的脖子,但他太高了。

“你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