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秘境结束后,童欢与李疏月两人与他们道别,说是要回去合欢宗。

童欢还邀请白茸有空也一起去合欢宗玩,说她定然会很受欢迎。

既然拿了金合欢,温濯病情很重,在这边也没多少时间拖延了,白茸预备去一趟金阳宗见霍彦。

顾寐之问她需不需要陪,白茸思索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毕竟霍彦和顾寐之也不认识,去一趟金阳宗而已,没必要让人陪着。

顾寐之沉默了下来,那日那件事情,他至今还后悔着。

他轻轻握了她垂落身侧的小手,少女小手纤细温软。

白茸没料到他竟然陡然如此,愣住了。

顾寐之的手温暖干燥,与他总是冰凉的手指触感很是不同。

以前他经常牵她的手,喜欢把她的手完完全全收在自己掌心,极致占有的姿态。

顾寐之凝着她,不露神色将她拉近了一些“那合欢之事,我”

不等他说完,白茸含笑打断了他,不露形迹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回。

日光下,她瞳孔漆黑,温润明澈“无妨的,师兄,你专心突破吧,这事儿我会再想办法。”

顾寐之苦笑。

他想,他似乎错过了一个重要的,被白茸真正打开心门接纳的机会。

眼见那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其实,这么久相处下来,他约莫知道一些白茸对男人的要求。

她虽然没有明确说过,顾寐之能猜出来。她对喜欢的男子,最高的要求其实是专一,身边不能有其他女人,需要完完整整只给过她。

这一点,顾寐之心里清楚,他已经早早没了资格,心中却还是止不住泛起些许苦闷。

这世上,果然还是无法事事如法,许多事情,一错过,便无法回头。

白茸顺着着地图,独自去金阳宗找霍彦。

金阳宗建筑极为气派,远远便可以看见一处牌匾,字迹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书曰金阳,完全不同于将自己隐身在山巅,甚至没有大门,低调雅致的青岚宗。

大门口,正站着两个穿着暗金色弟子服的守门弟子。

白茸拿出了霍彦的令牌,这是上次在青岚宗分开时,霍彦给她的。

弟子查验了真伪,便客客气气带她进去。

金阳宗宗内氛围与青岚宗迥然不同,白茸原本以为青岚宗女修算少的了,可是她这次一路走过来,就没在金阳宗没见到一个女修,几乎都是男人,打着赤膊,正在练刀修体,在西北暴烈的阳光下,肌肉虬结的身体上闪着斑斑汗水。

陡然瞧见一个这般姿容端丽的姑娘,这些男人都纷纷回头,有人还朝她吹了几声口哨。

白茸低着头,目不斜视走着自己的路,粉面却也微微蔓起了一点红她还是并不习惯这种场合。

终于有一刀客按捺不住,忍不住上前“姑娘是来此处寻人的吗”

你是不是姓楚”

白茸愣住了,轻声说“并非。”

刀客挠了挠头,身旁一人笑道“楚姑娘不能过来了,她道侣不允她来呢,气得少主今日都出去喝闷酒了。”

“是嫌我们这儿男人太多了吧,可惜了。”

白茸抿着唇,没等她说什么,霍彦揣手,从屋中走出,朝这些男人挥了挥手,像是赶鸡崽子一般“都走开,走开,别围这,这是我的贵客。”

白茸紧绷的身体方才缓释,朝霍彦感激一笑。

她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雪青衫子,纤细的腰上围扎着一条月白色腰带,鸦青的鬓角不见一丝汗水,粉面桃腮,整个人都是纤雅秀丽,袅娜娉婷的,虽身已入玄门,只是还是遮掩不住身上京城大家闺秀气质。

霍彦带她进屋,又叫人上茶水。

对这般姑娘,即使知道她也是个不弱的剑修,依旧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来。

“霍大哥。”她只抿了一口茶水,便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看向他,柔柔说。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专注瞧着她,白茸一张素白的小脸神色却很正经“前几日,我在黄沙街正巧遇到了沙匪路过。”

霍彦坐正了一点。

白茸轻声说“他们从街边打马而过,后来,秘境开启前,我也去了他们在乌角的老巢,意外见到”她抿了一下唇,“那顶最大的帐篷边上,插有绘有金阳宗印记的旗帜。”

霍彦挑眉,似笑非笑“目力倒是不错。”

白茸柔声说“我知道,我们这般宗门,是定然不屑于与沙匪混迹一起的,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推测,不知那沙匪首领,是否是正欲加入金阳宗修行的弟子呢”

沙匪都用刀,金阳宗也在匹逻城,是最负盛名的刀修圣地,如今正巧也是招收新弟子的时候。

霍彦没说话,神情却越来越奇异。

白茸捧着茶杯,润了一下干涸的喉咙,轻声说“当时实在是太急,我没来得及再多看。这些大部分都是我推测出的若有冒犯,希望霍大哥见谅。”

霍彦放声大笑道“你确是敢猜。上月时,他正来过金阳宗求师。”

霍彦以前行走江湖,混迹黑白二道,对这些事情都司空见惯。因此,他对沙匪之事情虽有所耳闻,却一直也没做什么。

白茸羞赧地说“我这一路走来,发觉,金阳宗在匹逻城民众心中口碑都是极好的,若是”

霍彦一挥手“行行行,不必再给我们戴高帽了,我是个直肠子。”

“你既与我开了这个口,我会尽力去协调此事。”

“谢谢你,霍大哥。”白茸唇边终于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甜甜地说。

她一口一个霍大哥,声音又甜又软,叫得他身上都有些痒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白茸亲手给他斟茶,挽起一截袖子,露出的皓腕凝如霜雪,她给他斟茶,手腕半分不抖,点出的茶水一点波澜不起。

其实,若

不是时间紧张,或许她还会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一起处理沙匪的事情,这一次确是赶不及了。

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便是纯净温柔,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说话做事都温温柔柔的。霍彦也可以理解,为何沈桓玉会那样的喜欢她。

“你既不远万里来了,便是客人。”霍彦说,“我有一物想给你看看。”

他叫弟子拿了个细长的匣子过来,放在几案上。

霍彦掀开盒子,锦盒中盛放的却是一把修长的剑,瞧不出是何种材质所制,很是漂亮,白茸看第一眼,便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霍彦观察她神色“拿起来比划看看。”

白茸以为霍彦要她帮忙试剑,便拿起了剑。

剑身有种冰一般的质感,散发着淡淡的寒意。而剑铤竟意外贴合她的手掌形状。

白茸很喜欢这把剑,每个剑修身形和用剑的习惯都不一样,这把剑长度正好,剑柄被她握在手中极为合衬,简直像是比照着她的尺寸打造的,她试着挽了个剑花,只觉得说不出的舒展熨帖。

“如何”

“是把很好的剑。”白茸眸子明亮。

霍彦抚掌“好,喜欢就好,那便赠与你了。”

白茸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仰脸迷茫地看着他。

“你的本命剑过于小巧了。”霍彦说,“兵器这种东西,毕竟一寸长,一寸强,你用短剑,与人对阵能一剑封喉,但交锋时,自己也容易受伤,所谓杀人三千,自损八百。”

有双剑,一长一短,正好可以互补。

白茸没想到霍彦考虑竟会如此细致,对她和剑也都如此了解。

她以前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一回想,自己当初在大比上与楚挽璃的对阵,因为楚挽璃的本命剑剑身长,袖里绯短,她其实很吃亏,身上多处受伤,确实也和这一点脱不开干系。

她低打量着剑,剑刃是清白色的,寒光凛冽。

那优美的剑镡像是层层起伏的浪,又像是像是银色的泛着波纹的鳞。见她不动,剑镡后的刺竟主动竖起,刺破了她的手指,随即,剑身便亮了一下。

灵剑认主了。

“这把剑是新锻的,目前还并未生出剑灵来。”霍彦瞧着这一幕,笑道,“以前没有过主人,也没被任何人用过,只属于你,你尽可以放心使用。”

白茸踌躇着,憋了半晌,才红着脸对霍彦说“霍大哥,这个需要多少灵石。”

这般珍贵的礼物,正对上她的需要,又比她昨日用的精钢剑好出了不知多少,她实是不好意思无故收受。

“给我灵石,倒是瞧不起我了。”霍彦说,“之前金阳宗那些小子对你出言冒犯,这就当是一点小补偿了。”

白茸抱着剑匣子,弯身朝他行礼,郑重说“霍大哥,谢谢你,以后白茸定会报答。”

霍彦一直对她很好很照顾。

她真的无以为报。

“小事。”

见她对这把剑真喜欢得不得了,平摊在膝上,看来看去,简直爱不释手。

霍彦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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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彦说“其实,我本预备好今年去参加你们婚礼的。”

白茸垂着眼,一言不发。

“不过。”霍彦道“人生路还长着,没必要再惦记他了。”

霍彦人生格言便是活得开心就好,酒管够,肉管吃,有架打,便是好。

白茸抱着剑,轻轻嗯了声。

“你且在此处歇一歇,我有要事。”两人正聊着,霍彦接到传音。

金阳宗镇压厚土蜈的地点很是特别,在一个巨大的瓦钵状法器里。

霍彦刚进去,便见到一个笔挺的背影。

他一身白衣,站在四起的风沙之中,衣角依旧一尘不染,眉目低垂,正在查看厚土蜈的印记。

“如今又有空了,沈公子”有他在一旁,霍彦人也轻松,笑着说。

沈长离没说话。

他叫他们解开多加的几重封印,只留基础印记,不要再像之前那般集全宗之力压制厚土蜈。

这般疯狂的提议,也只有沈长离说得出来,问他为什么,自然也是不会给理由的。

金阳宗紧急召开了会议,最后还是决定按他说的做了。

这几日宗内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全力戒备。

没想到,竟然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厚土蜈依旧在安静沉睡。

男人抬起一只修长的手,竟是把所有封印都散去了他行事如此肆意狂悖,霍彦都是一惊,手按在了身后刀鞘上,男人一身白衣被风吹动,一切如常,厚土蜈依旧陷入在沉睡中,没有立刻醒来。

其实这才本应是正常的,多年被封印,身上灵力自然也流淌迟滞,这种时候,除非有外力作用,很难立刻醒来。

“叫人来恢复,用以前的戒备等级即可,他不会再醒来了。”沈长离眉目泠然,语气和平日差不多。

他的猜想是对的,也从厚土蜈上采集到了需要的东西。

霍彦摸着下巴,只觉得他这人当真是浑身都是秘密,心思也完全琢磨不透。

沈长离性情确实琢磨不透,心情好时,却越发冷若冰霜,偶尔窥得一点温和笑意,下一瞬,却可能是对方人头落地。

他也懒得琢磨这些七弯八拐了“好,我安排人来做。”

他笑道“对了,她还在厢房中,不自己过去见过一面”

沈长离眉目淡了下去,结了冰一般,冷冷道“她如今与我有什么关系。”

霍彦耸肩,行吧。

推门前,他却轻描淡写“留她宿在金阳宗。”

霍彦“”

看来,这是不愿让她回去和顾寐之下榻同一间客栈了。

沈长离说“找一间独立清静些的屋子。”

此地如此之多男人,以免厮混,当是替她夫君行些好事。

霍彦是真不

懂他的想法“好,好,给备最好的屋子。”

他着实不懂。为什么知白茸就在这里,自己也过来了,却能真的下狠心,面都不见一次,一句话也不说。

这么久没见了,总该想了吧,都是男人,他就不信他过来这次什么也不图。

白茸坐在厢房中,安静等待霍彦,春夏之交,温柔的阳光落在她雪白的面颊与身上的衫子上,越发显得人温软如一池春水。

她从窗户往外看,见到一对儿小童,正也在练刀,都是九、十岁的模样,男孩子顽劣,总是喜欢去逗弄女孩,被忍无可忍的女孩子用竹刀劈了脑袋,劈得抱头鼠窜。白茸忍不住唇角带了笑。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多美好的回忆。

白茸第一次见沈桓玉是在宫中一次宴会,那会儿两人都还小,她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得他是谁,只模糊记得他长得很漂亮。

沈桓玉一贯寡言,难以接近,那日竟显得比平时更冷漠几分,多的一眼也没看她,也不说话,比对旁人还冷淡。

白茸不记得,后来他们关系是如何变好的,或许是见她太傻太弱老是遭人欺负,他看不过眼。

两人都长大了,他对她也越来越好。

两人第一次接触,是沈桓玉拉了她的手,裹在自己手心,牵了一路没放。

白茸开窍晚,以前只拿他当哥哥,也不知道未婚夫到底有什么具体含义。

是他一点点、或明或暗地有意她察觉,他是她未来的男人,不是哥哥。

白茸曾问过他,若是与他有婚约的是别人,他还会不会娶。

沈桓玉没犹豫“不娶。”

白茸被宋惜君怂恿,第二日又红着脸小声问,那他自个儿心里喜不喜欢她。

沈桓玉说等婚后再告诉她。

白茸便有几分闷闷不乐,她一贯需要很多很多浓烈的爱与安全感。

他是见不得她有一点不开心的,拥她入怀,低眸在她耳边说“很喜欢,只爱你。以后,一生一世,都只有你。”

喜欢到一见她就挪不开眼。

不想让任何其他东西分走她的注意,恨不得她眼里心里也能都只装着他。

他久不在京,总怕她被其他男人抢了去。只想快快成婚,把她锁在他身边,然后生生世世不分离。

白茸脸蛋红红的,说话本子那些坏男人就是这样哄骗女人的。

沈桓玉只是笑了一下,看向她眸底灼灼,却什么也没说。他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男人,以后她就知道了。

白茸如今想来,或许,他确是对无数个女人都说过这样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