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宋晋把胞弟叫到身边,温声嘱咐:“照元,这是贵人府邸。兄长带你出门是为了长见识,可不是让你来捣乱的,一会进门切记小心谨慎,不可……”

“不可喧哗,不可追逐打闹,更不可打听贵人的事,兄长说过不下十遍,我都会背了。”宋照元不耐道。

见状宋晋才放心几分,他是宋氏嫡长孙,迟早要主家的,到时胞弟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所以宋晋此番才带宋照元出来见见世面,不过为了保密,宋晋没告诉他今天见的人是太子殿下,只说是一位友人。

一番交待,冯宝财迎了上来,笑眯眯道:“宋大人到了,请吧。”

他虽然只是一个太监,但宋晋不敢怠慢,一个作揖恭恭敬敬跟着他进门。之后宋晋被引着去书房谈事,宋照元被安置在花厅用茶点。

书房中,小厮给二人奉上茶,升腾的白雾中,谢疏钰冷峻的面部线条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宋晋作为名门嫡长孙,自小应对的场合不计其数,也算游刃有余。但面对这位比自己还小几岁的东宫之主,竟生出几分怯意。

坐在对面的少年眉眼锋利,自带威仪,随意的一个姿态也叫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宋晋惴惴品一口茶,笑道:“方山露芽,托殿下的福,臣有幸能尝到这等好东西。”

“宋大人费力气见孤,恐怕不止为了品茶。”谢疏钰手指漫不经心点在桌上,“孤喜欢有话直说的人。”

宋晋原本准备好满肚子表忠心的话,突然就没了用武之地,旋即呈上一只锦盒,道:“殿下说的是,此前郴州水患束河决口,臣听闻如今户部正拨银子准备重建堤防,臣以为,治水之道应以疏为主,特献上拙见。”

这次束河决堤,不仅让南方大部分地区遭难,还引发瘟疫,谢疏钰在郴州宵衣旰食大半年才稳住局面。然束河决堤不会只有一次,回京后谢疏钰便让工部重新规划河道防治。

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河道防治做好了是功臣,做不好遗臭万年。工部及地方官员懒怠,宁愿每年花钱修补河堤敷衍了事,也不敢应下这门差事。

锦盒中,一本《治河全书》以及一份河道航图赫然在内,书中不仅详细记录各处河道泥沙堆积情况,疏通要义,航图上更是对大梁河道防治做了全局规划。

这东西,来的正是时候。

谢疏钰细细看了一炷香的时间,问:“这东西出自宋大人之手?”

闻言,宋晋吞咽唾沫,结巴道:“是……是臣所作。”

“大胆!”谢疏钰蓦地起身,厉声斥道:“你举人出身,于江陵入仕任州部同知,如何接触河道防治?没有至少五年工部历练和实地考察,写不出这等拙见,安敢瞒孤?”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宋晋吓得腿一软,当即跪了下去:“禀……禀殿下,书和图确实非臣所做,是……是不愿透露姓名的高人所赠。”

谢疏钰心下了然,沉声道:“这位高人,是魏文彬吧?”

魏文彬出身洛阳魏氏,魏氏乃大梁世家之首。魏文彬此人十九高中状元,先后入翰林,工部,内阁,仕途一路扶摇直上,东越长公主更是对他一见倾心,甘愿远嫁酆京。

不仅如此,他在寒门学子中极有声望,当年能与章氏抗衡的人,满朝文武,仅一个魏文彬而已。甚至如今朝堂上还有人惋惜,若魏文彬没辞官归隐,首辅之位肯定是他的。

见太子已经猜到,宋晋不敢再瞒,“正是,一年前臣于江陵偶遇魏大人与之畅谈,魏大人离去前将此物赠与臣,说不要透露出自他手,指不定哪天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