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纯欲的风 清悦天蓝 3469 字 6个月前

“……”

该怎么做。

她该怎么做。

是真的,还想要再一次,

踏在那光洁倒映着五个圈的奥运会赛场上啊……

夜太漫长了。

三月份刚出事那会儿,明清还在首都训练基地公寓里住着。国家队运动员住的地方建设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多么豪华,但也是方方面面基本上照顾到了运动员们每个人的隐私生活。

明清跟新晋1500世界纪录创造者云苏一个房间,里面有可以做饭的茶水室,两个宿舍中间的公共休息区里,还有一个大冰箱以及聚餐的小客厅。那段时间她们四个人几乎都是不睡觉了,彻夜彻夜陪着明清队长写道歉信,研究舆论里都在说些怎样的污言乱语。

也是在那段时间,明清见过了比训练时,还要漫长的黑夜。

她几乎是一个月瘦了十五斤,云苏陪着她,也瘦了七八斤,掉的还都是肌肉。要知道运动员掉十多斤肌肉,那可是致命的伤!

最终还是等来了国家队开除她的一纸休书。

开除她的决定是体育局召开发布会、当着全中国媒体的面亲自公布的,明清事先并不知道。虽说当时的那种火药味状况,各种惩罚措施她都考虑到了,最最最坏也就是开除国家队。

但那个时候,距离12年秋天世锦赛,还剩不到四个月,

距离14年年初的sq冬奥会,更是只剩下了不到两年的准备时间。

在这个节骨眼,大家掏心掏肺而言,怎么着也不太可能把她给开了吧……

结果不曾想,不仅是开了国家队,

就连所有国内外短道速滑大赛,也全都给她禁了。

她的冰迷粉丝们去给她拉过横幅,求体育局领导再给她一次复出机会,她的好姐妹好兄弟们一张张信上书,说着队长的重要性列举她的功德,希望不要她被开除。什么努力都做过了,什么卑微都见过,

却什么都没有作用。

回家后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明清每天晚上都在失眠,躺下枕头脑海中就在浮现着三月份召开批判她的发布会,那些冰凉的灯光和记者们穷追不舍逼问她的话。与过去璀璨风姿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两个小人在左右两个方向拉扯她的脑子,边告诉她是英雄,

边痛骂着她是罪人。

后来不得不让母亲给她去医院开了大量的安眠药,才能稍微睡着点儿。

开学后去了学校,生活慢慢步入平静后,失眠的现象终于不用靠着药物,也能缓解不少。

明清在床上翻来翻去,也不知道翻了多少遍。没拉上的窗帘,外面的月亮都能看到从前面移到了后面。

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丁教练的话还是钟悦最后在车屁股吼的那几嗓子,明清终于又一次失眠了,三点多的夜晚海边起了点点海雾,窗外一片晕。两个小人在脑海里疯狂打架,吵得明清头痛完全睡不着。

她直起身,脚落下床边,

凉凉的眸子,盯着远方的夜色深处。

犹如坠落于地狱之谷的神明,绝望腐蚀着她的圣光,几近要把她全部吞没。

可还是有那么几只手,都算不上可以照亮黑暗的光,

死命地,去抓着她残破不已最后的翅膀。

【短道速滑】

【为国争光】

【当之无愧的短道之王】

【三破记录!四破记录!五破纪录!】

【明清夺冠!明清夺冠!明清夺冠!!!】

……

——“清清,你真的想要学短道速滑吗?这可是很吃苦的啊!”

——“爸爸!我要学我要学!”

——“将来长大了,我也要身披国旗,让鲜红的五星红旗在奥运赛场上,因为我而扬扬升起!”

【明清,】

【你是、我们的骄傲啊!】

凌晨三点钟的黑暗总会过去,地平线下的太阳会再一次撕破深夜,露出万丈光芒。

......

......

......

明宏早起做饭,两口子虽然都退休了,但是到了年龄阶段,睡觉也睡不了太多。明清还要上班,早上的早点就由他这个退休老干部亲力亲为。

一楼的厨房里,传来铛铛铛的颠勺声音。

明宏出门买了点儿油条,家里熬好稀饭,他拎着一塑料袋的油条叉烧包,刚推开门,

还没来得及换鞋,忽然就看到,胳膊脖子上都缠着绷带的明清,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一只手托着腮,撸起袖子的胳膊肘抵着沙发扶手。她这次缠绷带缠的有点儿多,头发也好些时候没剪了,松松垂在眼皮上,

真有些漫画里走出来的阴郁少年的模样。

明宏一愣,然后不慌不忙换好鞋,将油条和叉烧包倒入已经准备好的盘子中,油条才炸出来的,包子也是刚出蒸屉,油脂味道散发,一阵阵勾引着味蕾。

“怎么……又起来这么早?”

明清闻声,抬了抬头,伸着上半身,侧脸看父亲。

头发随之往额头两侧抚去,露出了困倦的双眼。

浓重的黑眼圈,清晰可见缠在她的下眼睑。

“爸。”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儿。”

“……”

“你说。”明宏有些意外,因为明清的语气里,是罕见的郑重与认真。

一家人,说话能凝起来气氛,

上一次明清这样子跟他们开口,还是决定放弃短道速滑,不滑了、回家找个学校当老师、彻底离开冰场的那天。

明宏盛了一碗白米粥,端到桌子前,推给明清那边。明清从沙发上站起身,揉了揉头发,边揉边也来到饭桌前,拉开自己的椅子,胳膊压着靠背边,坐下。

双腿敞着,双手交叠,两只手的掌心紧紧压在一起,低头斟酌了片刻想要开口道话。

似乎是准备好了,她的嘴唇往上抿了抿,胳膊上的绷带缠的清晰,拇指指腹下是多年来磨练出的厚茧子,背对着窗户,外面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光影切着她的轮廓,整张脸都处在阴处。

看不到表情,也看不到她的面容,但被光束照到的地方,可以看到身子的边缘处,每一根头发丝儿都被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象征着希望。

“爸,”

“我知道这一切都会很艰难,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可能都只是我一时之间、一念之差天马行空想出来的念头。”

“它可能很荒唐、也可以说是无稽之谈,甚至我能感觉到,这个想法会在一次将我好不容易攥住的平静生活、再一次打翻、碾灭。”

“但,如果我说,我还想再回到短道速滑,再一次回到冰场上,”

“备战、2014sq冬奥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