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在医院

时渊站在医院顶层,医院的走廊总是纯白的,总是充斥消毒水的味道。

医生早认识他了:“又来探视呀?你没必要一直留在医院的,要是有情况会有人通知你。”

“我不想回家,一点都不想回去。”时渊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恢复意识。”医生边走边说,“生命体征都基本稳定了,这个你可以放心,很快他就会醒来。”

时渊进了icu。

陆听寒躺在病床上,身边是各种仪器。他像是睡着了,面色平静,在氧气面罩上呼出白雾。

时渊本来一个仪器都不认识,但这两天他努力在学,认识了呼吸机、床旁监护仪、心电图机和体外除颤器,还有一众古古怪怪的药。

这些冷冰冰的名字让他不安。

他逼迫自己了解它们。

今天陆听寒依旧没恢复意识。

但确实如医生所说,他的情况稳定了,就连时渊都看得出来他不再那么虚弱。

时渊在床边坐了一会儿,默默陪着陆听寒。

探视时间只有半小时,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伸手,轻轻把手放在了陆听寒的掌心上。他不敢用力和陆听寒十指交握,只用这种方式感受他的体温,确定他还活着。

他小声说:“陆听寒,我今天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我在医院三楼摔倒了,角把一个医生的白袍划烂了,还要赔钱。”

他说:“我一直待在医院里,只有早上会回家喂鸟喂鱼,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他说:“你什么时候醒来呀?都好久没人摸我的头了。”

他没有得到回应。

探视时间结束了,时渊离开前,又回头看去——

药液一点点滴落,顺着透明管道融入了静脉中。床头仪器兀自描绘着线条,高高低低,起伏不断。

他的人类还活着,还会陪伴着他。

他没有重归那千百年的孤独。

第四天,陆听寒醒了。

他的意识还很模糊,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时渊赶来时他恰好又睡着了。

他的脸色不再苍白如纸,有了些许血色。

时渊坐在病床旁,看着陆听寒,尾巴尖蜷缩起来,很小声地哭了起来。

很奇怪的事。在陆听寒濒死、或者全然昏迷的三天中,时渊都没有哭,现在陆听寒有意识了,那些难过反而将他吞没了。

他哭了好一会儿,听到耳边低哑的一声:“……怎么哭了呢?”

时渊猛地抬头,看到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呼吸面罩上白雾出现了又消退,陆听寒看着他:“别哭了,不然我以为你不高兴见到我。”

这回时渊哭得更厉害了,趴在床边,哭到尾巴都打结了。陆听寒慢慢挪动右手,覆盖住时渊的手。

他说:“别哭了,我就在这里。”

他们十指交握。

之后的日子,陆听寒以惊人的速度康复。

他从icu转入了普通病房。病房在医院顶层,很大,安静,还有无数随叫随到的专人陪护,称得上豪华。联盟上将值得一切的精力与体贴。

短短两天后,他就有精力解开时渊打结的尾巴了。

时渊恨不得25小时留在医院,于是,单人病房中多了一张床。那张床是护工摆的,本来离陆听寒有一段距离,但是出于某种神秘的力量,它每天都会往陆听寒那边挪动一点点,神不知鬼不觉,三天后两张床就并在了一起。

陆听寒仍需要充分的休息,经常睡觉,每次醒来,床边必然有一对黑色恶魔角,和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时渊探头:“你醒了呀!”

“醒了。”陆听寒说,摸了摸时渊的头。

时渊:“呼噜呼噜呼噜。”

他呼噜了一会儿,又抱怨:“这次你真的吓死我了——我每天都好害怕。”

陆听寒说:“凑近点儿。”

时渊凑近,陆听寒亲了亲他的脸。时渊的尾巴立刻摇曳如彩旗。

深渊是非常好哄的一种生物!

而作为一个刚从死亡边缘挣脱的病人,陆听寒除了撸时渊、逗时渊、哄时渊之外,每天的娱乐解压、陶冶情操兼放松方式是……听战况广播,看军事策略。

一台广播在床头放着,就从没停过,播报每一天的战况。

傅修中将在风阳城,听从苏恩齐的指挥,暂时接替了陆听寒的工作。自蛇王死后,岩蛇的攻势大不如之前,深渊的躁动也慢慢平息了。

一切向好。

这一次,城市挺过来了。

苏恩齐忙于指挥,没办法亲自探病,和陆听寒打过视频通讯。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来回纠结到眉头和眼睛都皱起来了:“你真的是……”他又顿了很久,长叹一口气,“活着就好,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战争的事情你不要操心,安心养病,我们能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