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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当初为何被贬,如今为何回京,她统统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将来的东京城里,能不能再时时听见欧阳学士的《蝶恋花》。她要听“花里黄莺时一弄”,要听“帘幕风轻双语燕”,大宋最会写诗文之人,大笔一挥,落下的那些笔墨,也将传唱千年。

台下见欧阳修,是今日之偶幸。东京有欧阳修,是百姓之荣幸。大宋有欧阳修,是一朝之大幸。

那疏狂之人,醉酒高歌,晃晃摇摇,走向一片灯山花海。

教坊乐人唱着新编排的曲子,伴着箜篌声响,清妙之音缓缓响起——

“归与,归与!何归与?”

“吾本狂简,又重以斐然之章!”

朝烟看着亭下,灯火盎然,不似人间。

人间总会有昼与夜,而此夜的这里,却如明晃晃的白日。天也被照得发亮,月色隐在万千花灯之中。

夜风招摇在亭子中,朝烟捧着兔子灯,瑟缩在许衷怀里。

她仰面看向许衷,莞尔:“羡真,我很喜欢这里。”

许衷便知道,这一趟,带她来对了。

朝烟此前的十几年之中,从来都只在内城之中过着元夕。而旧内城之中,她去看灯会的,无非就在那几个地方。御街、州桥、潘楼街、马行街,或是相国寺一带。就算再好看,十几年来,也没看得过什么新意。

只有这里不同。看街亭地处高台,又在朱雀门外,能得全然不同的眼见。抽身于灯火之外,自高而低地看看街巷阡陌,看看市井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