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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稀记得,小的时候母亲的确告诉过自己,她还有一个妹妹,只不过很多年不联系了,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父亲死后,母亲甚至还尝试过去找自己的小姨,没别的,只是会多说一句——我得再给你找个别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程颂可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亲人没有什么兴趣,但看在母亲如此执念的份上,有两年暑假也陪着母亲去找过,但一无所获,就一直到母亲把所有事情都忘记的差不多了,都还没有什么音讯,谁能想到了,姜盛煜,竟然是一直在眼前的姜盛煜。

程颂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件事情属实有些离谱又狗血,仿佛只有这世界上的所有巧合都在那一瞬间发生才能造成如今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场面。也难怪无论是戚修凯还是厉讽骋,都会在最初如此笃定的把一切都想错,毕竟自己和姜盛煜,都在某个程度上遗传了母亲的容貌。

戚修凯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会想什么呢?程颂可叹了口气,如果要仔细回想的话,他大概只记得那天戚修凯把他房间里能摔碎的东西都摔碎了,自己被吵醒刚赶到门口,就听到了从房间门缝里传出的,那种交织着憎恶、癫狂、手握巨大秘密而带来的快感十足的笑声。当时程颂可还不明白,只是在房间门口站了一夜,天微微亮才回到自己的房子,直到戚修凯离开,他找到了那份资料才明白,戚修凯这一次,是真的找到了他认为能狠狠伤害厉讽骋的东西了。

可是?戚修凯?你在憎恶什么呢?这不一直都是你想要的吗,你说过,厉讽骋已经爱上姜盛煜了,姜盛煜也一定会越陷越深的,你还说过,姜盛煜的存在会让你的游戏更有趣,他们对于彼此的感情,就是你最好的利刃。所以,你到底在憎恶什么?

程颂可记得他计划要离开的那天,戚修凯站在房门口看着自己收拾行李,嘴唇抿成一条线,脸部的线条紧绷绷的,整个人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就那样靠着门框,总给人一种随时就会冲上来给你一拳的感觉。

“我听说,姜盛煜走了。”程颂可手上的动作没停,说道。他没看向戚修凯,也知道对方说是的时候一定是点着头的:“是,虽然只是个不为人知的小秘书,但毕竟是厉讽骋秘书室里叫的上名字的,还是有一点消息的。”

“那,我是不是应该说恭喜了。”程颂可微微勾起嘴角,尽力的笑了笑,回过身看向戚修凯。戚修凯的脸上没有笑容,还出乎意料的躲避了一下程颂可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抬起眼:“谢谢。”

两个人就这么彼此沉默着互相看了一会儿,还是程颂可先没忍住,接着说道:“摄影展上认识的一个前辈,开了一家工作室,邀请我去,既然你的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大概也没我什么事了,我就,要离开了。”

程颂可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里的哪一个词汇点燃了戚修凯,本来靠着门框稳稳当当站着的男人猛然站直了身子,朝里走了几步,眼神中带着浓浓的阴鸷,追问道:“工作室?去给别人打工的日子,难道会比在这里好吗?”

程颂可也算是早就习惯了戚修凯这种阴阳怪气又带着攻击性的话语,也不恼,笑了笑道:“不是好不好,而是你我心里都知道,我现在再待在这里,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不是吗?我从一开始,就是在整个故事之外的,短暂的进去过之后也该离开了,不然,会显得我很掉价的。”

程颂可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戚修凯的脸色依然愣着,目光追随者程颂可来回收拾行李的手,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露出几个字说道:“行,很行,看来你都想清楚了。”程颂可手上的动作一顿,深吸一口气,敛去脸上的笑容,把箱子合上转过身来说道:“戚修凯,我要走了,不是那种闹着玩的要走了,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么多年,这些事情也该结束了。”戚修凯依旧没搭话,还是保持着原先的眼神看着程颂可,程颂可也坚定的回望过去,接着说道:“这么多年,我无比清楚的看到过,你如此期待的要去伤害厉讽骋,你最终成功了,但,戚修凯,所有事情都要有终点的,现在就是了。”

程颂可本来是不想多说这些话的,但是看到戚修凯站在那里,所有过往他被那些他心里的敌人折磨的画面又一幕一幕的在自己的视网膜上闪回的时候,程颂可又忍不住了。他说些话的意味很简单,他希望戚修凯放手,是放过厉讽骋和姜盛煜,是放过他自己,也是放过自己。

戚修凯没有用语言回复他,而是在五秒的对视后移开了眼睛,程颂可在心里叹了口气,拉着皮箱离开了房间。经过戚修凯身边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两个人的心跳短暂的重叠了一拍,然后戚修凯伸出手,抓住了程颂可的胳膊。

即使隔着衣服的布料,程颂可依旧没有出息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那一刻滚烫了起来,就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焰,连带着点燃了他的目光。但还没等他朝着戚修凯看去,戚修凯的声音却先一步传到了耳朵里:“算了。”然后从手指开始,抓住他的力气一点点的泄去,等到意识回笼的时候,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程颂可就这样,离开了戚修凯的房子,然后直到目前,再也没有回去过,也再也没有和他见过面,和戚修凯有关的那个程颂可貌似随着那声算了一样,真的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