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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自己最开始想要把对厉讽骋的感情拿到明面上来试一试的时候,是因为自己觉得厉讽骋心中所想所念的人,是一个被厉讽骋美化的完美版程颂可,这个人他不存在,自己自然也无所顾忌。但如今,这个人实打实的存在,不是程颂可,甚至自己都没见过,并且厉讽骋还不知道,要是厉讽骋知道呢?知道自己从小执念到如今的那个人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呢?

姜盛煜的脖子上像是挂着千斤重的铁块,一寸一寸的逼迫着他低下头,也顾不上会不会被程颂可看出自己心中的彷徨不安,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声音暗沉低哑:“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厉讽骋。”

程颂可似乎有些震惊于姜盛煜这么问,愣了一下:“我吗?我不打算由我自己开口告诉厉讽骋,我宁愿装作自己永远不知道这件事。不然,我就会从一个被他想错的人,变成一个骗子。我有我自己的私心。”

程颂可的话让姜盛煜的心脏一滞,如果,如果说程颂可自己不说的话,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厉讽骋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但几乎是在同一秒,程颂可接着说:“但我不能保证戚修凯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程颂可的话没说完,但姜盛煜已经在心里帮他补完了后半段──如果戚修凯知道,那么这件事一定会成为他最大的杀器。

程颂可在一旁,看着姜盛煜几乎是一下子消瘦的侧影,叹了口气:“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唯独你,姜盛煜,你入局太晚。”姜盛煜近乎是濒临崩溃的自嘲一笑:“私心?我就不配吗?我的私心,我的私心不过就是,我想和他在一起。”

程颂可转过头看向车窗外:“在戚修凯的局里,只有龌龊的私心才能活下来,我的私心是无论是谁,给我最大的利益就好。戚修凯的私心,是不记一切代价的恶心厉讽骋。而厉讽骋,他的私心倒是清白,但是他有他的能力能维持他的私心,而你呢?姜盛煜,姜先生,你有什么?”

“我并非嘲笑你,也并非打击你,我想姜先生是聪明人,真相能引起的风暴也需要提前预警,希望姜先生,能提早避险。”程颂可的声音轻柔而有力,不知道为什么,姜盛煜竟然无端的生出一股信任的感觉。

程颂可见姜盛煜没回答,笑了笑;“我想说的说完了,未来估计也不会再有第二次和姜先生这样交流的机会了,就这样吧,姜先生自己注意,我先走了。”说完,拉开车门,留下一个万分寂静的车厢给姜盛煜。

姜盛煜趴在方向盘上,思绪像是一团缠绕的毛线,乱七八糟的摆放在脑袋里,理不清楚哪里是头,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是该赶着戚修凯那这件事做文章之前就告诉厉讽骋,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得过且过。

姜盛煜还没得出一个具体的答案,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厉讽骋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忽闪忽现,姜盛煜抬头,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渐暗,路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姜盛煜的听觉这才慢慢回笼,嘈杂的声音一点点的挤进耳朵。

“喂?”“怎么了?你声音怎么这么奇怪?”厉讽骋的语气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关切的问道。“没怎么,有点困。”姜盛煜在心里叹了口气,找了个借口。厉讽骋那边不疑有他:“晚上你吃就行,我要和我爸回趟家,不用等我了。”姜盛煜扯出一个笑容,尽量让面部肌肉带动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好,我知道啦。”这算是幸运吗?正好自己也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思绪。姜盛煜心里默念着,厉讽骋那边估计还有什么事,听到姜盛煜的回答后草草交代两句就挂了电话。

回到临岸别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姜盛煜没开灯,坐在沙发上,以前他也有这样的时候,那时候坐在这里,考虑的是自己的未来,更多的情绪是迷茫,而现如今坐在这里,却途生一种无助。

姜盛煜突然想到,很久之前,他曾经在夜晚听到厉讽骋带着哭腔的梦话,他在道歉,那他道歉的对象是谁?是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吗?厉讽骋会很爱他吗?会很喜欢他吗?会在见到他之后把多年的执念一字一句的说给他听吗?

姜盛煜歪倒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明明厉讽骋还不知道,明明就算厉讽骋知道之后做出什么举动都不清楚,自己就似乎已经在心里做好了预设。这算什么?姜盛煜苦笑一声,这算是程颂可说的提早避险吗?

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姜盛煜闭上眼睛,蜷缩着身子,只是自己对现状太清楚了,厉讽骋的执念不小,自己也并非有多么重要,那么等待着自己的似乎就只有一个结局。

或许,姜盛煜扯了下唇角,或许厉讽骋会念在旧情,不至于对自己太过,依旧会给自己安排一个好去处,或许是一笔钱,或许是一个外派的岗位,又或许在他还没有找到那个人之前自己还能接着住在这里,依旧会躺在他身边,被他用手覆住双眼,帮他回忆和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