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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人,那人好像累极了,很快就沉睡过去。柴扉没有动作,他就这么看着穆淮章,他想要是这个夜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候就好了,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地看着穆淮章,直到穆淮章醒来睁开眼,那时他的眼里就只有自己的时候,他会抿嘴宠溺地笑一下,然后捏捏柴扉的后颈,带着才醒来的慵懒,用沙哑的调子问候他一句:“早上好,柴老板。”

唯有这样,柴扉才觉得是他心里勾画的“关于生活”的样子。

“咳咳。”柴扉无由来地觉得胸闷,轻轻拿开穆淮章揽着自己的手臂。下了床。

他原本是想从穆淮章兜里摸出根烟来,到外面去抽一根,可摸遍了他的衣服,只找到一个空荡荡的烟盒。他不知道穆淮章抽了多少根,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一根烟,只能轻手轻脚得走到厕所去打算洗一把脸再回来。

“唉。”

不知道该感谢穆淮章选的这病房规格太高还是怎样,厕所里的镜子竟能把人照得如此清晰。

也怪不得没有人会喜欢,镜子里的人太丑了,病态得苍白,眼下的青黑。要说最难看的,还是这镜中人一脸颓唐的神色,像是伪满洲前那些抽了鼻烟的人,荒唐无神。

柴扉微微勾了嘴角,模仿着自己见到穆淮章时的笑容,眸光觑过镜子的时候,还是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模样和他想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甚至有些骇人。他努力扯了扯嘴角,微笑看着镜子,不知道是形容憔悴还是眼袋青黑,总归是少了点人气的。

“呵。”柴扉嗤了一下,唯有这个表情是他心中的样子,嘴角眼里都是浓浓的嘲意。

嘲讽自己的二三十年从意气风发挥霍到了现在这个下场,好像没做什么事,却越发伶仃了;好像这一辈子,数到头,也没什么可以值得回忆的……柴扉往镜子上扑了很多水,这样就看不到挂在他脸上的泪。

对,他是没有流泪的。

“柴扉?你还不出来?柴扉?”

柴扉顿住了动作,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样想的,只看到镜子里的人咬住下唇,固执地不愿发出声音。

随后是慌乱的拍门声。厕所门被人用力拉开,以致锁簧都崩坏了。柴扉看着那人扑了过来,比他的情感来得还要汹涌,就像一个白浪兜头打过来,又化作了一场暖流,把他紧紧包裹住。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精力注意到几颗螺丝还是铁片落地的锒铛声,在穆淮章把他抱在怀里之后,他数着清脆的声儿“铛铛铛”。然后他抬手关掉了厕所的灯,霎时间暗下来的光景掩盖住了柴扉自己哭得微肿的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