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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了很久,久到双腿颤抖,抱着柴扉的双臂也颤抖着,久到他以为自己下一步迈出去的时候,就再也抱不住怀里的人,两个人会一同摔到尘土飞扬的泥土里。然而在下一步,穆淮章还是坚持住了,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腕已经在不知道哪一次的踉跄中肿了起来,也当然感觉不到痛。

终于,在隔壁小型跑马场活动着的两个人看到了在黑夜中狂奔着的穆淮章,打马跑了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打马而来的是位女士,听声音还有些熟悉。

穆淮章顾不上别的,他险些扑跪在地上,好险才抱着怀里的柴扉蹲下来:“我爱人晕倒了,帮我去叫人开车去医院,或者去找程海风!”

他语速很快,眼中全是急色,一时不知道他自己提到的称谓要让两位女士消化多久,也一时竟没认出眼前的两位女士其实是他来时在路上遇到向他借火的那两个女孩。

两个女孩都很干练,见他着急也没有多问,其中一个女孩没有下马:“你的车钥匙给我,我去开来,停在哪里了?”

穆淮章飞快报出自己停车的车位号,掏出车钥匙来扔给了马上的女孩。另一个女孩翻身下了马,蹲在他身边,轻声说道:“我是医学生,你先别紧张,松一松他,让我看看。”

穆淮章仿似溺水之人于灭顶之中攫住了唯一可以救命的稻草,在女孩检查柴扉状况时他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声响会吵到人似的,一声不吭。

他只把眼神紧紧锁在柴扉身上,看着那个面色苍白的人,明明早上从家里走的时候,他还是那样活泼,满心欢喜,像个要去参加聚会的孩子,现在却颓唐成了这副模样,比这个城市的夏秋变季来得还快。

女孩动作很轻,翻看了柴扉的眼睛,大致检查了他其他的生命指标之后,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柴扉身上:“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病因不明,不要着急,刚刚堵车的时候,我看到马场山下就有个医院,而且这里会配备医生的,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先叫马场的医生来看看。”

“不不不,不要再浪费时间,等车来了,送他去医院。”

穆淮章给柴扉带得风衣早就因为跑动而掉在不知什么地方,女孩轻柔的话语和带着暖意的一件外套终于让穆淮章一直紧绷着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得想起该对人说声“谢谢”,也认出了眼前的女孩是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

虽然跑马道不让开车,但女孩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很顺利就把穆淮章的车开过来,一起来的还有马场的负责人。

林木和祝瞳这时才打着马闲庭信步一般地追上来,大概唯一能体现出着急的只有他那故作紧锁的眉头。见穆淮章抱着柴扉上了车,林木和祝瞳说了两句话,把马交给服务生,自己也跟着走了。

一直到把柴扉送进急救室,穆淮章耳边的轰鸣声都没有落下。急救室外的众生皆苦穆淮章旁观过,但没有经历过,甚至都没有想象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满身都是在马场沾上的泥土和草屑,眼镜丢了,手机也找不到了,浑身的肌肉因为紧张和过度施力而痉挛着。

他蹲靠在急救室外的墙角里,为求稳定而无意间摆出双手抱头的姿势,像是已然被命运的大手擒住等待宣判的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