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从里屋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世子节哀。”
姜玉堂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动作。
他低着头,眼帘阖上。一只手往下垂,指尖还滴着血。衣摆被血染的湿透,顺着手腕又没入了掌心中。
屋子里静悄悄的,许久没有声响,久到跪在一边的赵禄心都在颤。这才见姜玉堂抬起手:“下去吧。”
嗓子如同被火燎过,干枯又沙哑。
赵禄看着世子爷颓废的样子,差点儿泪目,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世子爷……”他起身,将被褥包着的一滩东西捧了上前,跪在地上:“这……这个该如何是好。”
那被血水包裹住的一团,直接刺痛了姜玉堂的双眼。他浑身颤抖,看向那被包住的一团,眼神都在恍惚着。
“是……男孩……”指甲陷入扶手上,力气大到几乎要将扶手给捏碎了:“还是女孩……”
“瞧不出……”赵禄低着头,暗涩道:“大夫说还没三个月,还不知道男女……”
其实都快三个月了,只是胎儿有些小,怕是母体孱弱一直没养好的原因。
大夫只提了一嘴,说估摸着是个男婴,只赵禄看着世子爷这番伤心的模样,咽了咽口水还是决定隐瞒下来。
姜玉堂不敢再瞧,撑着扶手往里屋走去。
丫鬟捧着一盆盆血水出来,那张床榻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只依旧去不掉那些血腥味。
他只站在屏风处,没有靠近。
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目光落在她肚子上,又去看向她的脖子。雪白的一段脖子上指印触目惊心。
姜玉堂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血渍在手上都干了,黏在他的手指之间,刚刚大夫说了,他要是再掐的重一些,沈清云也没了。
他刚刚为何不再用力一些,姜玉堂看着他的脸,甚至在想。
不如掐死她算了。
大夫捧着刚熬好的汤药上前,瞧见世子爷这番模样,吓了一跳:“世……世子爷,病人可再也经不起任何一丁点儿折腾了。”
这话说的是真的,刚小产,身子虚弱,再折腾一下人怕是没了。
姜玉堂看着那床榻间,狠狠闭上眼。转身的时候却还是问了一句:“她……她怎么样?”
“胎儿快三个月了,又伤了身子……”大夫说着,声音忍不住的越来越小:“这个月份小产本就危险,更何况,姑娘却拖了这么长时日才发现……”
他刚刚也是吓了一跳,从医那么多年,就没看过这么狠心的女人。不仅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
小产之痛又岂非轻易?刚一发作便如利剑穿心,后续会越发的痛,那种痛怕是七尺男儿也难扛,这姑娘硬生生的熬了这么长时日,还拼命的咬着唇舌,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学医者这些自然都会知晓,想来这姑娘就是故意的,是在惩罚自己吧。他摇了摇头,道:“病人若是这几日能醒……才算是无事……”
下垂着的手又握紧,姜玉堂背对着床榻,指尖颤抖。
她下午就开始有反应了,却硬生生的熬了一个多时辰,咬着牙,咬着被褥,忍着不发出声影。
口齿唇舌全是伤口,若是他今日没来,明日等着他的,怕就是一具尸体。
深吸了一口气,姜玉堂只觉得浑身泛凉:“为何会呕血。”
大夫顿了顿,过了会儿才道:“姑娘被您掐住喉咙,又……又悲伤过度,一时心悸不平,气血上涌这才呕血。”
悲伤过度?心悸不平?
姜玉堂走出门,只觉得好笑,她也知道悲伤?她分明冷心冷情,无动于衷。
她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出了院子门,外面雨下的正大。姜玉堂前脚刚出去,后脚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雨帘之中,姜玉堂整个人倒在地上,冷冷笑着。
赵禄赶紧过去扶人,却是被他挥手推开:“滚!”姜玉堂大吼一声,身侧的侍卫等人无人敢上前。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倒在地上,赤红着双眼,浑身戾气,一脸疯狂。雨水淋湿了全身,他仰起头,冰冷的雨打在脸上:“沈清云……”
他咬着牙,抬起手抹了脸,瞧见手上的血渍后,又开始笑,只那声音骇人,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一字一句:“沈!清!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