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夜莺与玫瑰

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她醒来的时候,感觉额头温热,她眼睫毛微微颤抖。

似乎是感觉到她睁开眼睛,放在她额头上的手动了动,收了回去。

苏酒得以重见天日。

这里似乎是玻璃花房,有着漂亮巨大的玻璃穹顶,抬眼就能看到灿烂的阳光,她能听到鸟儿的叽叽喳喳,空气中湿度正好,还有浅浅的迷迭花香。

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将天色染的金红,云霞的光仿佛披在了男人身上,将他银发染的血红,他穿着蜿蜒着金色纹路的神袍,俊美的脸藏在阴影里,偏偏一双湛蓝的眼睛凝着细碎的光,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温温柔柔。

“醒了?”

那样温柔,简直像梦中情人。

苏酒一言不发。

刚刚没有看清楚,现在她看清楚了——她在玻璃花房里的一个玻璃病房里,把外面那些植物,花鸟全部隔绝开来,只是因为这层玻璃太过干净透亮,所以她刚刚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怎么?”米哈伊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是难受吗?”

少女穿着蓝白线条的病号服,黑色长发被他细致的梳好,垂在纤细的肩头,雪□□致的脸蛋上,金色眼瞳看起来有些空空茫茫。

像一尊漂亮的没有魂魄的木偶娃娃,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抓出一点点灵魂的迹象。

米哈伊尔摩梭着她细嫩的脖颈,眸光一暗,低声:“酒酒。”

苏酒:“啊……”

她金色的眼瞳慢慢动摇起来,像是有灵魂在里面缓缓苏醒,她的目光聚焦在了他身上。

米哈伊尔:“怎么突然用起了神力?”

苏酒:“……”

苏酒:“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一点东西。”

她说:“所以很好奇的,试了一下。”

她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像只因为火焰太美所以尝试触碰,结果被烫伤的小猫。

米哈伊尔握住了她纤细的手。

“那是神力。”

她的手很小很软,刚好被他裹住,米哈伊尔说:“你现在还不可以用。”

神明的劝诫安静又优雅,不紧不慢的,让人很舒服。

苏酒一时间又有些不太习惯。

回忆里的米哈伊尔,跟现在的米哈伊尔,完全不一样。

回忆里的黑发男人,虽然骄傲,霸道,别扭,但是对她的时候,他的情绪薄薄的藏在眼里,总是一目了然。

可是现在的米哈伊尔,他眼里温柔的湛蓝色如同面具,把所有的情绪藏于不见底的深海,不可捉摸,然而乍起微波,又是不可招架的疯狂。

苏酒随即又想起——这似乎,才是米哈伊尔。

虚假的记忆里……一直,一直,和她相处的,米哈伊尔。

她也想起来了为什么。

因为。

在米哈伊尔给她的剧本里。

她只是一个凡人。

凡人,是没有神力的。

她迟钝的想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哦”了一声,“那听你这样说,我以后,可以用。”

她说话的样子,金色的眼瞳漾着微微的水光,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米哈伊尔光是听着她说话,就觉得爱怜充盈了心脏,他吻了吻她纤瘦的手指,“当然可以。”

“不过酒酒现在身体不好。”米哈伊尔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哄她,“等身体好了,我再教你用,好吗?”

苏酒静静的看着他。

她的爱人有着银河一般漂亮的长发,湛蓝温柔的眼睛,看她的时候深情又温柔。

是个完美的情人。

可她觉得他温柔俊美的皮囊下,藏着卑鄙,阴险,冷漠,残忍,甚至恶毒的无耻灵魂。

她被这样无耻的灵魂裹挟着可怕的爱意,困在方圆之地,几近无处喘息。

她说:“好……”

苏酒养病,养了很长时间。

她在玻璃花房里,可以晒到暖暖的太阳,嗅到温柔的花香。

大概她精神力受损真的有些严重,苏酒感觉自己的记性变差了很多,一本书看了下页,眨眼就把上页讲的内容忘的差不多。

她对着书发了一会儿呆,因为忘记了上一页,所以没有翻下一页的想法,但也失去了再翻上一页的欲望。

一边,米哈伊尔在她身边,拿着一个电子板,漫不经心的在批阅些什么,他的动作很快。

她忽然,有些奇怪的发现。

这居然是一本中文书,《夜莺与玫瑰》。

她几乎看到末尾,居然才反应过来。

这个发现让她想起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的用中文念起来。

“……夜莺的歌声却越来越弱了,她的一双小翅膀扑打起来……”

“……红玫瑰听到歌声……迎接凉凉的晨风……”

她没有再翻下一页,所以念到这里,戛然而止。

就像她斑驳,破碎,无处可寻的记忆。

她正出神着。

“回声把歌声带回自己山中的紫色洞穴中。”米哈伊尔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来。

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银色长发从她肩头流泻下来,让她脖颈发痒,他暧昧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痒痒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几分漫不经心,但中文却十分的标准,悦耳,他没有看书,自顾自的,念着下一页的内容,“……’玫瑰已经长好了‘。”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停顿下来。

苏酒默然无声,她似乎依然没有翻页的兴趣,于是男人继续缓缓的念着,“可是夜莺没有回答……”

金瞳的少女,苍白纤细的指尖摁着方块字。

“因为她已经躺在长长的草丛中……”他慢慢念出来下面的话,嗓音低沉喑哑起来,“死去了。”

笃信爱情的小夜莺,为一朵美丽的红玫瑰献出了心脏。

可是拿到红玫瑰的少年,却因为心上人的轻贱,轻易的将它丢进了阴沟里。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有只夜莺为了象征爱情的玫瑰,死去了。

苏酒:“你认识,这些字?”

她微微抬起了头。

温暖的阳光穿过玻璃花房大片大片的绿荫,洒在她雪白的脸颊上,那金色的眼瞳似乎也亮起了大片漂亮的斑驳色,脆弱的脖颈脉搏鼓动的温暖。

男人微笑着:“认识的。”

认识……

原来,他认识。

苏酒想到了回忆里,他拿来日记本,问是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