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嘉立刻抬起头，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叶简轻笑一声，不再逗时清嘉，像摸大狗狗一样，俯身揉了揉她的头，“那就去睡觉吧，慢慢来。”

说完，叶简收回手，飘然而去，多像一片云，或者一团雾。

只要风轻轻一吹，就散开，了无痕迹。

时清嘉就这样趴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叶简移动，打开房门，走进去，手握着门把，再转身，朝向她说，“晚安，时清嘉。”

时清嘉又想哭了，她觉得自己在叶简面前真没出息，也没骨气。

“晚安，叶简。”

时清嘉说，然后看着她的云雾轻合房门，消失在木色长方形后。

她垂下头，下巴埋在沙发海绵垫里，眼角湿润，内心却生出一种勇气和信心来，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底气，来自于所爱的承诺。

————

叶简不知道时清嘉内心的纠葛，她躺在床上，看着暖色灯光下一如往昔的房间，思绪万千，纷纷扰扰，却没有任何逻辑，只是扰得她疲惫至极的大脑不得安眠。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仍是睡不着，便坐起来，盯着门上斜挂着的任务表格发呆，红色的对勾远远看上去像一片热烈的喜色。

她忽然想起来，十五岁的时清嘉，像抽条的柳枝，一下子修长起来，又渐渐柔软起来，微风浮动下有着流畅的曲线，使她很难把这样的女孩和记忆中的小萝卜丁联系起来。

那仿佛是一种不太礼貌的窥视。

所以，比起脱轨的高中时代，关于时清嘉，叶简总喜欢回味咀嚼小小的、傲娇的、孤独的小清嘉，而不是朝夕相处的高中女生时清嘉。

以至于，现在想要怀念往昔，借景抒情，竟然只能想起寥寥场景，余下的都是她如何纠结，如何“欺骗”一个高中生的感情。

为了让十六岁的时清嘉相信，叶简是真的想和她共度余生，真的在认真对待两人的感情，叶简特意抽时间和时清嘉一起查资料，做计划，拟订了一份“恋人必做的99件事”，还特别认真地手写了满满一页纸。

两个人约法三章，只要时清嘉保持成绩不下降，全力以赴地准备出国申请，那她们每周末都可以一起完成一件事，当99件事都做完，就一起出柜……

时清嘉本就天资聪颖，异于常人，有了目标之后更是毫不懈怠，所以高二下学期开始，她们每周都会去完成一件小事：从手拉手逛街；到一起骑车远足；再到去看排片很少的文艺电影，整个影院只有她们两人，她们坐在正中间，都不说话，电影结束后，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她也曾感到被拯救。

她记忆力其实也没这么好，但是不用上前，无需刻意回忆，她也能清楚地说出来任务表上都写了哪些事情，哪些是已完成的，哪些还可怜巴巴地等待启动。

你还真是自私无情又残忍啊！竟然能把匍匐在天竺葵上的菟丝子，扭曲成互利共生的关系。

明明是在利用姐姐的身份，利用天然不对等的位置，乘人之危，剥削小清嘉的情感价值，察觉到危险又自顾自地抽身，竟然还妄图全身而退。

眼前的任务表格模糊成黑底红线的一团东西，叶简自责又愧疚，一颗心像被鬼差扔进油锅，反复炸煮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