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濬正拿着棉布,细细的将它塞进木桶和桶萝之间的缝隙中。他手上动作不停:“把棉布塞进去水凉的慢一些。你下了凡就畏寒,住客栈烧热水也麻烦,尽量让水凉的慢一些好方便你用。”
承晚看着苍濬宽广的后背,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当年在清晖书院时,顾谙之也是每晚这样细心地对她。
她转脸幽幽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心里有些被刻意封闭起来的东西在不受控制的萌芽生长。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凡间的夜晚比九重天上热闹的多,这会儿雨已经停了,窗户开着,外面街市上隐约有揽客叫卖的吆喝声传进来。承晚坐到窗边看着外头街道上亮堂堂的灯火,觉得十分惬意。
苍濬在里间出来,看承晚有些愣神,也走到窗边:“在想什么?”
“唔,”她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在想凡人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我年少时听见这句话还十分鄙夷,区区凡人而已,哪有不羡慕神仙的。?如今再回想起来,我自己倒觉得十分羡慕这句话。”
苍濬坐下来,深邃的眼睛看着她,沉声问:“为何会羡慕?”
她的目光遥遥落在远处:“凡人生命短暂,所以爱也好恨也罢大多都是轰轰烈烈,况且他们有家人有朋友,一生有奔头。不像神仙,岁月漫长的仿佛永无尽头,不管什么事情都好像不用着急,因为后面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等着消磨。”
承晚说到这里好像有些动容,转眼看着苍濬,眼中有些愁绪:“苍濬,人人都说我命格高贵,是天父地母的神仙,?谁知道我的苦楚?我生来没有父母,身旁的朋友也寥寥无几。我年少时倾心于你,拿出一颗真心待你,你却亲手将我送进绝境。我将扶蓝视作密友,她却对我只有利用。生而为神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也多亏我生在玉清府中,有师父和诸位师兄疼爱我,还有桑落记挂着我。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漫长岁月了。”
苍濬将手慢慢移到承晚膝上,抚慰般的轻轻拍了两下。
对于承晚来说,怨天尤人向来不是她的本性。她的那些愁绪好似只展露出了一瞬,就接着被她又收进心底去。
承晚刚刚说起几个师兄,于是又肉眼?见的乐呵起来,笑着对苍濬说:“我想起来一件事,若是你知道定要生我的气了。还记得当年在玉清府时,师父经常不在府中,我们几个还有府中事务一向是由你来管。其实那时师兄们偷溜出府下凡来玩大多时候都是我挑唆带头的,但是也许我比较机灵,几乎每次都能从你眼皮子底下溜过去,所以郁洺他们没少替我背黑锅挨罚。”
提起这事苍濬眼中也有了笑意,他狭长的眼睛里精光闪过:“你真以为是你机灵所以我才逮不到你?”
承晚有些怔:“难道不是?”
苍濬笑起来,笑得很是畅快,一双眼睛弯成了漂亮的一对月牙:“你真以为你那些雕虫小技能瞒得过我?晚晚,我并非是逮不到你,而是我舍不得罚你。”
他笑过一阵,脸上笑意渐消,温热的大手轻轻的覆在承晚的手上:“晚晚,我说过的,我一直倾心于你。”
他们离得很近,膝挨着膝,脸对着脸,承晚?以清晰地看见苍濬那长长的睫羽。
“晚晚,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我,一直有我,对吗?”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灼热起来,苍濬的手慢慢将承晚的手握紧:“晚晚……”他的声音带了些魅惑的沙哑,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洪深潭,深不见底,就快要将承晚淹溺其中。
苍濬的脸越靠越近,承晚回过神来,猛的将手抽出,站起身来踉跄后退两步。
她耳朵里此刻只能听到自己胸腔中心脏的擂擂声响,脸上仿佛有火在烧,烧得她心神紊乱。
承晚不敢再看苍濬的眼睛,赶紧别过脸去,将手抚在脸上,企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你逾矩了,苍濬,”她的声音里带着些慌乱的颤抖,“我们两人之间隔了这么多的事,我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看你,我自己心里的坎过不去。”
苍濬站起身来,语气最是温柔:“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着急了。当年一事纵是我有苦衷,但也确确实实伤了你,我不为自己辩解。晚晚,我不会逼你一定要做出什么选择,但至少容我补偿你,向你赎罪。我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有我,只是在刻意让自己排斥我,将我拒之千里。晚晚,我只求你不要这样抗拒我,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承晚心里一团乱麻,手捂在脸上。她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悲哀,这种悲哀不是来自于其他什么事情,而是因为她此刻才清晰地意识到苍濬说的全都是对的。
苍濬正拿着棉布,细细的将它塞进木桶和桶萝之间的缝隙中。他手上动作不停:“把棉布塞进去水凉的慢一些。你下了凡就畏寒,住客栈烧热水也麻烦,尽量让水凉的慢一些好方便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