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大人的事你就别管了。” 女人对谢子昕道,“如果他没挺过来,遗产可能还有你一份。”
女人说完,继续打电话。
看着那个没有流露出一丝伤痛的女人,肖羿心中却无比痛快。
谢子昕的爸爸,这么多年过去,把至亲之人一个一个逼得远去,到头来报应来了,居然没留下一个愿意在这种时候救他的人,现任的妻子都还在忙着离婚。
三人从早晨起,一直在医院待到下午,中途肖羿出去为谢子昕打包了午饭。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有护士急急忙忙来通知,说伤者醒了,但情绪很激动,医生们都很着急。
谢明宽似乎是无法接受自己没了双腿,不顾有伤,在病房里尖叫乱动,手术刀口都崩开了,又昏过去一次,醒来后全身都被医生固定住了。
护士让家属们好好劝劝伤者,让伤者心情平复下来,现在伤者未完全脱离危险,太过激动对身体恢复没好处。
谢明宽的妻子听后,摆摆手:“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护士离开后,女人望着谢子昕,问:“你要去看看你爸么?”
谢子昕沉默一阵,点了点头。
肖羿本想陪着谢子昕一起进去,但谢子昕轻轻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随后,谢子昕穿上护士给的无菌探视服,进了重症监护室。
谢明宽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子,手臂和腰都被固定住,下半身裹满了纱布,两支膝盖下空空荡荡。他大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谢子昕,只因为戴着呼吸机而无法说话。
谢明宽四肢都抖动起来,像一条濒死的虫。
真正见到谢明宽那一刻,谢子昕想明白了一切。
在谢子昕眼里,从小到大,谢明宽一直是一个魔鬼。
但是,此时此刻,他躺在病床上,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和痛苦,每一秒都生不如死。他不是什么支配着谢子昕的魔鬼,他只是一个同样也会感到痛苦的普通人。
既然他能感到痛苦,那么谢子昕和他的妈妈从前所经历的那些痛苦,他怎么就能那么残忍地加诸于他们,又视而不见呢?
终于,谢子昕将眼前这个人和长久笼罩在他心头的那个魔鬼般的影子抽离了,魔鬼也消失不见了。
谢子昕静静地站在病床边,都说烧伤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之一,而因为液化气爆炸而去世的妈妈,她承受的痛苦,他连想都不敢想。
事到如今,谢子昕和谢明宽之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不管谢明宽这回能不能挺过来,谢子昕都再也不会害怕他了。
在浓郁的药水味、血腥味和烧伤的伤口特有的气味中,谢明宽双眼遍布血丝,呼吸面罩不停地蒙上白雾。
“妈妈那时比你更痛苦。”
谢子昕的声音很轻,平静又缓慢,像是想让每一个字,都刻在谢明宽脑海里。他盯着谢明宽绝望惊惧的双眼,说出了他想说的最后一句话。
谢子昕:“去和妈妈道歉吧。”
“既然这样,大人的事你就别管了。” 女人对谢子昕道,“如果他没挺过来,遗产可能还有你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