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昕握着手腕,在篮球沿街滚动的啪嗒声中,沉默地盯着废掉的冰淇淋,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神色未变。
他站起来,转过头望着来人。
四个同样穿着红白相间校服的男生站在台阶下,其中一人的手上还抱着一颗篮球,一边的树下,停着一辆喷漆成绿色的摩托车,校服外套改短到半腰的女孩靠在那里,笑盈盈地喝着奶茶。
“谢子昕,” 剃着板寸的男生人高马大,他站在底下冲人冷冷地吼,“给老子把球捡回来。”
谢子昕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是谁?”
“我是你爹。” 男生手里还捏着一根变了形的钢棍,不知是在附近哪个施工地顺手捡回来的,“今天就是要整死你,娘娘腔。”
谢子昕沉默一阵,转身捡起那颗篮球,背后的男生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那颗篮球结结实实地迎头砸在脸上。
小超市的老板未卜先知,听这声音就知道这群孩子们要干什么,他也见怪不怪了,扯起脖子大声喝了一句:“要打到别处打去!别堵在店门口!打坏东西你们赔不起!”
寺盘路是新城区的主干道,只是今年已经施工快半年,到处都在改道,周围的路弯弯绕绕,单行道和非机动车道全部穿插在一起,十分复杂,这半年堵车堵得厉害。
寺盘路南段边上有三所学校,两所普高和一所职高,安才实验中学和乐华职业高级中学是民办的,剩下那所十七中是公办的。安才和十七中都是本省东部几个地级市里排得上号的重点名校,尤其是安才,每年清北录取人数都能上两位数。
寺盘路东街口有一家新华书店,走主干道的话,从安才实验中学到书店大概需要二十分钟的步程。
肖羿所在的七班今晚有周考,他现在正算着时间赶着去书店买书。
走主干道大概是来不及了,肖羿便转道从小巷子抄近路,他翻着手机里要买的书的备忘录,脚下不忘跨过堆在地上的木板杂物。
肖羿对这附近很熟,再转两个巷子就到书店的侧门了,他转身走进一条巷道,听见前面窸窸窣窣的动静,抬起头,脚步一下顿住。
一个穿着红白相间运动校服的男生站在狭窄的巷子中央,背对着他,宽松的校服被扯垮了一半,露出裹着黑体恤的肩膀。男生的肩膀不停上下起伏着,似乎在喘气,一旁的地上四仰八叉倒了四个人,还歪着一辆摩托车。地上的人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牙关里挤出哀嚎和不堪入耳的辱骂。
肖羿站住了,眉头微微皱起。
唯一站着的男生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刚转过来的时候,眼神还是冷的,冷得刺骨。但看到肖羿的一刹那,紧绷的眼神霎时就松了,大概是原本担心还有人从背后偷袭,看到肖羿身上那明显不属于乐华职高的蓝黑色和白色相间的校服时,才放下心,确认不是这群人叫的援手。
男生的脖子上被刮出三道半指长的血痕,此时还在往外渗着血珠,手臂上也青紫交加,但脸还是白净的,也许是打架时特意保护了头部,就只有一头少见的浅茶色头发乱了些,微微张开喘气的嘴唇上,覆盖着薄薄一层干燥的皮。
男生的手里紧紧抓着一根钢管,手臂的青筋鼓起,看到肖羿后,他的力气渐渐松下。
普高的学生对职高的学生难免有几分隐隐的偏见,更何况安才实验中学和乐华职业高级中学挨得不远,就在同一条主干道的南北两段边上。
因为安才曾经发生过自己的学生被职高学生霸凌的事件,因此安才的老师这方面十分警惕,动不动就把职高学生们那些骇人听闻的事迹拎出来说,耳提面命学生们一定要离职高那群以后多半是混社会的孩子远点,路上见到了都尽量绕道走,恨不得在学生们脑子里戳个钢印。
肖羿虽然与职高的学生没有什么接触,但自然没什么好印象,知道自己显然是目睹了一次职高学生的斗殴。他不想多管闲事,当即便熄了手机屏幕,沉默着转身,绕到另一个巷子去了。
肖羿终于还是赶在了发周考试卷的那一刻回到了教室,刚放下装着厚厚几本书的背包,试卷就被前座传到了自己桌上,他一边整理书柜一边把卷子传下去,喝了口水,拧开笔帽便开始写名字。
安才实验中学是半寄宿制,本市的学生不强制寄宿寄宿,非本市的学生必须寄宿,肖羿虽然是本市的学生,但因为学习原因,他还是选择了寄宿。
高二的晚自习上到十点钟,晚自习下课铃声响后,肖羿把英语资料装进书包,准备回宿舍。比起理科科目,他的英语实在算得上拖后腿,每天晚上都会利用睡觉前一点零碎的时间背语法和作文。
谢子昕握着手腕,在篮球沿街滚动的啪嗒声中,沉默地盯着废掉的冰淇淋,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神色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