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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满 长亭树 2459 字 13天前

“好像是还有点晕,要不叫医生过来吧?”

时方满出去叫人,回来时阎征已打开了外卖盒子,捻着粉白的虾饺往嘴里送。他是饿极了,也没用勺子,一只手端着碗大口大口喝着绿豆百合粥,虾饺吃完了,小笼包也是一口一个,感觉都没嚼碎就咽了下去。时方满坐他旁边帮他剥着茶鸡蛋,又是看着心疼,又是觉得好笑。

这个时候,那种“他才十八岁”“还是那个要人照顾的孩子”的想法更加明显,即便这两年眼睁睁看着他越长越高,初见时青涩羞怯的少年味道已淡到闻不到,甚至在他靠近时候,过高的身高和宽阔的肩膀,利落的下颚都给时方满越来越多的威胁性,他还是因为此愿意相信那个孩子,亲近这个孩子。

晨光正好,时间静静流淌,时方满甚至突发奇想,等两个月后阎征去上大学了,他要不要去收养个孩子,或许也能是这样听话,这样叫人亲近,或许他也可以去过一过正常的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有的生活?

“给这个……”

当他把剥好的鸡蛋递过去,并用习惯了的动作推了推镜框时候,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因为脑海里的想法翘起了唇角,更不知道对面那个十八岁,发育正常且心里存着不一样念头的人有多用力地盯着他嘴上扬起的弧度,琢磨着扯着那粉白的唇角,扯出艳丽的血花和顺着脖颈往下淌开的涎液。

吸吮,和喜欢。

对吃的欲望,对情感的欲望和对温度的欲望全部结合为对这个人的欲望。

医生过来做了精细的检查,再次重申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也表示因人而异,有人可能睡一晚上就不晕了,有人可能会持续一个月,有问题及时联系就医就行。所以,即便当天下午阎征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院,后续头晕的毛病却还时常犯,偶尔还头疼,胃里恶心,时方满不得不接受着他比以往更加粘人的动作,还得时刻操心是不是严重了,要不要联系医生……

但或许庆幸的是以往时方满排斥别人接近,甚至因此病态般产生生理反应,现在那样痛苦难受的状态已逐渐不会再有了。随着那次醉酒,阎征知晓了他身体下的秘密,但随后的一场谈话过去,他却再没在时方满面前谈及那个话题。阎征待他一如既往,时方满在初始隐隐的惶恐后不得不说是感激的,也因这对方的态度变得坦然许多。说到底,他原先是害怕别人接触发现了什么才会每次被触碰时都手脚发麻,胃里抽搐,而阎征既已知道,那种心理上的恐惧就消减了大半,剩下的就犹如脱敏反应,只要一次一次慢慢适应,时方满被触碰时僵硬和排斥的程度就逐渐递减。

这是阎征所喜欢的温水煮青蛙,是软刀子割肉,归根到底是杀人不见血。他正一点点试探着时方满的底线,而除此之外,近日回阎家的次数也增加了许多。时方满只天真地以为他要回去和家里人商量报志愿的事情,还尝试着给了几个建议。

高考出了分,阎征的成绩和他预估的差不多,而他早就考虑好了去哪个学校选哪个专业。时方满身上承接着他众多欲望,那种朦胧的喜欢和绝对的贪念都叫这个第一次有这样体验的人亢奋难抑,是以阎征绝对不可能放弃那人。本市没有超一流的大学,以阎征的成绩意味必须离开这个城市,在高三下半年,他甚至会有那种“如果我稍微少考点分就能留在他身边”的奇思妙想,但与时方满无关的另一种欲望已经牢牢捆绑着他太久,年轻人贪心,筹谋,耐心,渴求,种种牵挂他情绪的东西他都想要。所以只能权衡利弊,试图全部都抓到手里。

阎征不能离时方满太远,但也必须去到他所能达到的最好的那几所学校之一,最终,他说服了阎校元,选择了位居上海,离家里更近的某所重本大学,专业则是主动选择了法律。阎校元对这个结果基本满意,主要是阎征表示自己对数学很苦手,对金融管理之类的毫无兴趣。以父亲的眼光来看,能避免兄弟阋墙当然再好不过,二儿子以后不过是到公司的法务部里做做辅助工作,对大儿子而言并不会构成威胁,他又一次的偏心阎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佯装无意捂了捂额上的青紫色的伤口,看着阎校元立刻沉下脸,才暗自冷笑着转开视线。

这些外头风起云涌的事情时方满从来都不知道,阎征已经习惯把阎家二字看做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名词,去那里也是去外头,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真正的家里去——那个有他,有时方满的家里。借着车祸的后遗症,他们亲近着,商量着旅游的目的地,当凑在一起安排出行计划,在同一块平板屏幕上沟通着机票和酒店的时候,阎征只要稍微呼吸的力度大一些,就能捕获熟悉的冷淡单薄的清香,那样辛涩冰凉的薄荷混着甘菊的味道在时间的酿造中融入时方满的体内,诱惑了阎征的嗅觉和味蕾,叫这在感情上没有经验的年轻人痴痴用目光锁定心上人,滚动着喉头来不住止渴。

八月草野的风和星,年轻人正策划着一场命运中注定且唯一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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