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一直看着他, 很温柔的笑, 那笑容同过去十数年没有区别, 宽容、慈和,好似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阿娘都不会生气。
大哥安楝看着更远处的跪着的人群,大约是在其中寻找自己的未婚妻子,但是终究,人影憧憧,他没有看见那个被他牵连了的姑娘,于是他垂下头,下颌线收紧,似乎是咬了咬牙。
二哥安榕唇角挂着一点讥诮的笑容,他性子跳脱,轻易不跟人生气,此时眼里的情绪却很沉重,但是在对上江尽棠的视线时,他还是莞尔,对幼弟眨了眨眼睛,想逗他笑一笑。
日头一点点偏西,午时到了。
“大人。”有人在他耳边说:“可以问斩了。”
江尽棠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什么表情,但应该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因为旁边的人就跟白日见鬼一样,厉声道:“你要抗旨不成?!午时已到,宣斩!”
江尽棠想要推开面前的桌子,想要离开这里。
他不愿意俯视他的族亲,他想要和他们一起死。
忽然雨声大作,父亲抬起沧桑的眼,嘴唇动了动,江尽棠分明没有听见声音,但却听见了父亲的话。
他说,阿棠,听话。
听话。
这两个字重重的砸下来,砸在心口,让江尽棠几近窒息,眼泪落在案几上,晕开一圈水痕,但也就这么一滴,甚至像极了天上落下的雨水。
世人眼中,监斩官抬手从签筒里抽出了火签,掷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说:“——斩。”
雷声轰隆,手起刀落,血流成海。
那一天整个京城都仿佛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叫人闻之欲呕,从正午到深夜,这场屠杀大戏才终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