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阑在罗汉椅上坐下,道:“想再看看你。”
江尽棠:“……”
江尽棠吸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好多年没有这么真切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了。
要是死了,绝对不会被宣阑这小畜生气的想要动手打人。
从某种方面来说,能轻而易举的让江尽棠生气,宣阑也是很有本事。
江尽棠放下床帐,连烛火也一并吹熄了,房间里霎时只剩春日的苍白月光,江尽棠声音很冷:“我睡了。”
宣阑撑着自己的下巴:“你睡啊,我又不吵你。”
江尽棠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本以为自己会被这狗崽子影响的睡不着,但是没多久,就沉入了深梦里。
梦见的还是他最不想回忆的往事。
那年,他十八岁。
在五月底,看着凋残的海棠,他给自己过了十八岁的生辰。
这一次的生辰,没有下人们喜气洋洋的恭贺,没有哥哥姐姐的恭贺,没有娘亲亲手煮的窝了荷包蛋的长寿面,也没有父亲的殷切教诲,他跪在福元殿枯残的、里面养满了各种毒蛇的荷塘边上,耳边是暮春的风声,和蛇类吐信子的嘶嘶声。
手里抓着的,是皇帝下的圣旨,要他做江氏一族的监斩官。
那年的暮春格外的冷,分明已经将到槐序,风却还刺骨,他一身单薄的白衣,跪在海棠花树下,像是一把已经拉到了极限的弓,不知道在哪个瞬间,就会粉身碎骨。
印沿霜的华服拖曳过地面,她妆容精致的脸在夜色里看着竟然有几分妖邪,涂着蔻丹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于是她看见他满脸的泪痕,满意的笑了:“我想起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是我送你的生辰贺礼,不喜欢么?”
她高高在上的仿佛赢尽了一切,却在江尽棠一句话下溃不成军:“就算是死,我阿娘也和爹爹死在一起,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