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 你最大的羞辱不是戴了绿帽 不配做男人……

数十骑骏马疾驰而过,带起草叶乱飞。

“再赶一段路。”金渺催促道。他的随从们点头,前面就到了河内郡了。若是顺利,三天内就能赶到平阳郡。

金渺的内心有些焦虑,他与林夕、刘三娘等取了上党郡武乡之后,通向晋阳的道路已经完全打开,他时不时带着百余骑四处骚扰太原郡各地,带给刘渊压力并且收集敌情。最初的时候一直都在预料之中,刘渊发现得到了一个粮草严重不足的并州之后大吃一惊,急急忙忙开始组织人手种地,太原平原有水有良田,保证晋阳地区的人有饭吃总是能够做到的,意图用游击战摧毁并州仅存的农业根基的金渺立刻成了刘渊的心腹大患,几次阻止万人规模的骑兵围攻金渺,金渺唯有逃回武乡,利用地形防守。匈奴人不擅长进攻坚固的要隘,攻打了几次武乡之后就不了了之,只是死死地守住了武乡向外通行的道路,断绝金渺再次放火摧毁农田的可能。

事情到了这里可以说都在金渺的预料之内,刘渊再愚蠢也不会任由大楚摧毁他的农田的,事情的发展必然是如此。金渺对此结果已经很满意了,他烧毁的农田数量并不算多,但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有不少原本故土难离的并州汉人再次逃到了大楚的地盘之内,也有一些并州的门阀中人主动联系他,表示愿意成为大楚的密探。有这些成果已经足够对大楚对刘渊产生碾压了,金渺已经开始计算仅仅凭林夕与他手中的兵力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杀出武乡,正正经经地在太原平原上占据一个城池。若是与白絮配合得好,很有可能不需要傻乎乎府地以守为攻,等待刘渊饿死,提前一举收复晋阳。

但事情随后的发展令金渺目瞪口呆。

那些准备愿意做大楚内应的汉人门阀忽然断了消息。

林夕和金渺都觉得不对头,大楚灭刘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唯一的悬疑是采取饿死还是大军进攻,并州的汉人门阀脑子有病才会在答应大楚做内应之后陡然翻脸反悔。

金渺试图派人去联系那些门阀中人,却发觉刘渊加强了对山路的封锁,到处都是陷阱和暗哨,斥候根本出不了山。

林夕和金渺都意识到刘渊可能有大动作,比如在饿死之前疯狂地进攻大楚,夺取大楚的粮食,急忙飞鸽传书给白絮,白絮同样发现了异常,很是认同林夕和金渺的担忧,计算并州的粮食库存和田亩产出,三人谁都不认为刘渊的粮食可以熬到秋天,那么刘渊在夏天就发动进攻的可能性是极其高的。白絮立刻下令深挖泥土高墙,备足粮草滚木礌石箭矢,准备血战。

平阳郡和上党郡同时进入了一级戒备之中,一条条的泥土高墙看不到边,十三岁以上的人尽数被征召入伍,整日都是操练,司州各地的粮草急急忙忙地运到平阳郡和上党郡。

去泰道人几乎疯了,胡问静从关中出发攻打羌胡杂居地需要(弩)箭,平阳郡和上党郡又需要(弩)箭,你丫以为(弩)箭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吗?

去泰道人与道门中人赶赴平阳郡和上党郡,立刻建立(弩)矢工坊疯狂地制作箭矢,各地适合制作箭矢的树木被砍伐一空,整座山被砍伐得光秃秃的,唯有一些树根的情况不时可见,哪怕那些劣等得只能射三丈的(弩)矢同样疯狂的制作,供不应求,豫州扬州各地的河流和官道上到处可以看到被毛竹被运往平阳郡和上党郡。

平阳郡和上党郡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战备,只等在大楚元年的夏末秋初遭受到刘渊最疯狂的进攻。

可是刘渊毫无动静,别说预料之中的疯狂进攻了,就是小规模的试探进攻都没有。

这不但没有让白絮、林夕、金渺等人放松,反而更紧张了。难道刘渊解决了粮食问题?或者刘渊金蝉脱壳也去了羌胡杂居地?或者刘渊开了挂,太原平原竟然亩产十万斤粮食?

各种猜疑让金渺惊恐,唯有严守关卡,毕竟时间多拖延一日,大楚备战就充分一日。

可是知道大楚元年彻底落下了帷幕,胡问静征伐羌胡杂居地成功的消息传来,这刘渊依然毫无动静。

难道刘渊发生了内讧,所以无力进攻大楚?这个猜疑被严守山路的匈奴士卒粉碎。若是匈奴人内讧,这些匈奴士卒不可能在这里坚守。

原本以为可以利用山道消耗刘渊的运输力量和士卒体力,没想到如今山道也成了进入并州打探消息的阻碍。

白絮用兵稳健,倒是很高兴如今与刘渊对峙,刘渊绝不可能解决粮食问题,不管为什么刘渊没有在大楚元年进攻,大楚只要坚守要隘,刘渊几乎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但金渺却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只是这个假设不太能够在飞鸽传书中说清楚,他必须与白絮面谈。

所以,金渺在大楚元年二月的春风中向着平阳郡疾驰。

一个随从看着远处,笑道:“将军,到了野王城了。”金渺微笑点头,他曾经主管河内政务,回到野王算是回到了老家了。

他大声地道:“走,我们去府衙。”他记得他离开河内去上党郡的时候野王的县令是福小爱,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动。

……

半年前。

野王城内。

福小爱慢慢地从头顶取下了乌纱帽,小心地放在了案几上,心里有些恋恋不舍。她在荆州农庄奋力种地,比男人还要做得多,她在荆州农庄拿着毛竹长矛,厉声叫着“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她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上面对胡人厉声叫着“向前!向前!直到战死!”她流汗流泪流血才有的县令的官职,今日就要全部放下吗?

县衙的一个官吏叹气道:“何必呢……”

福小爱的目光从代表了她的人生的乌纱帽上收回来,淡淡地道:“为了陛下血战,是我的愿望,如今天下太平,相夫教子也是我的愿望。”她看着其余官吏们,笑道:“祝福我吧,我有了一个如意郎君,我将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一群官吏微笑着祝贺,有人心中不以为然,有人暗暗叹息,有人真心羡慕。

“听说你家郎君与你情投意合,没有仗着你是县令就要当官,是个不错的人啊。”有官吏违心地道,娶了县令就能当官是绝对不可能的,大楚朝的集体农庄都不存在的事情怎么可能在官场存在?但福小爱的丈夫除了英俊潇洒只有这么一个不贪慕权势的“优点”了,哪怕知道这个“优点”的水分比长江还要水,也只能反复拿出来说。

其余官吏也夸奖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恭喜县令了。”

福小爱微笑着,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生活的期盼,又看了一眼案几上的乌纱帽,转头大步出了县衙。

县衙外,江小杰痴痴地看着福小爱,灿烂地笑着:“你来了。”

福小爱重重点头,甜蜜地笑:“我来了。”她又小心地道:“我以后再也不是县令了,你介意吗?”

江小杰将福小爱轻轻地揽入怀中,温柔地道:“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县令啊,把你的幸福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你受一丝的委屈的。”

福小爱甜蜜地笑,虽然江小杰不希望她当县令,虽然她失去了奋斗了数年得来的一切,但她只觉人生圆满了。

……

三个月后。

福小爱提笔给荆州的家人写信:“……父亲的身体可好,腰病还犯吗?若是腰依然疼,可找沈芊柠求些医药,我与她有旧,她定然会答应的……”她微微叹气,家人都在荆州,距离太远了,只是在她成亲的时候见过一面,此后只能靠书信联系了,也不知道父亲一辈子种地落下的病有没有好些,虽然集体农庄有大夫,但是终究不怎么放心。她想要合上信纸,这才想起还没有写自己的事情,提起笔却不知道该怎么写,只能写道,“……我一切都好。”

福小爱看着短短的五个字,只觉这五个字真是扎心啊。

门外,她的婆婆呵斥着:“为何不见人影,在何处偷懒?”

福小爱急忙出了房间,赔笑道:“婆婆,我在屋里收拾房间呢。”

她的婆婆呵斥道:“你是我江家的媳妇,我在哪里,你就要在哪里,我江家是书香门第,万万不能被人说不懂规矩!”

福小爱重重地点头,道:“是。”伸手轻轻地搀扶着婆婆的手臂。

……

福小爱恭恭敬敬地站在婆婆的背后,仔细地看着婆婆的动作。她婆婆端坐在饭桌后,眼睛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

福小爱反应极快,立刻伸出筷子夹鸡腿,轻轻放在了婆婆的碗里,温和又恭敬地道:“今日的鸡肉鲜嫩得很。”

她的婆婆哼了一声,眼睛又看向其他地方。福小爱急忙夹向一块猪肉,一边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她婆婆的眼睛,确定今日婆婆喜欢吃瘦肉而不是肥肉,这才松了口气,夹了一块瘦肉放到了婆婆的碗里,温和地道:“这是今日方杀的猪,鲜嫩得很。”

婆婆吃了一口肉,冷冷地道:“你就会说一句‘鲜嫩得很’吗?”

福小爱急忙赔笑道:“是我的错,是我笨,不会说话。”

婆婆冷冷地扫了福小爱一眼,道:“这么久了,就算一只鸡也学会野王话了,你比一只鸡都要笨吗?”她又转头呵斥儿子江小杰道:“你怎么教训妻子的?野王话都不会!不知道带她出去的时候满嘴洛阳话是多么丢人吗?”

江小杰不满地看了一眼福小爱,呵斥道:“叫你多花心思学野王话了!别以为什么洛阳话是官话,在野王就是要说野王话。”他骄傲地看着福小爱,道:“我家虽然不是门阀,但是也是书香子弟,在野王属于人尽皆知的,若是你听不懂野王话,不会说野王话,我江家的脸面何存?”

福小爱用力点头:“是,是,我一定好好学习野王话,绝不会让江家丢脸。”她心中暗暗叹气,做人家媳妇就这么难吗?想到娘家并不看好她的婚姻,她的心中更加苦涩了,可脸上不敢露出一丝的不满,温和又谦卑地笑着。

婆婆冷冷地看着福小爱,声音更加冰凉了:“你为何不穿我给你买的衣衫?”福小爱一怔,急忙道:“婆婆买的衣衫我舍不得穿,想着只有和婆婆出去见客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穿。”

婆婆一掌拍在饭桌上,厉声道:“胡说!你是看不起我给你买的衣衫!嫌弃我给你买的衣衫丑陋又便宜!”

福小爱急忙道:“怎么可能呢,我真的很喜欢那件衣衫。”

福小爱的婆婆给她买的衣衫是地摊买的三文钱一件的衣衫,面料和款式能够有多好?自然是比不得福小爱自己的衣衫的,但是福小爱并不嫌弃,婆婆带她逛街的时候记得给她买一件衣衫已经是非常的慈祥和爱护媳妇了,她还能挑剔什么?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在吃饭的时候要穿上婆婆给她买的新衣服。

江小杰皱眉看着福小爱,呵斥道:“你要记住,你已经不是野王的县令了,你是我江家的媳妇,言行举止要按照我江家的规矩做。”

福小爱用力点头:“是,我一定会的。”

江小杰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之色,道:“不要光是嘴上说,要行动!我是你的夫君,我就是你的天,你在任何时刻任何地方都要以我为重,我回家的时候你要到门口迎接我,给我拿拖鞋。”他盯着福小爱的眼睛,认真无比:“你是外地人,出身卑微,不懂得书香门第的规矩,我书香门第最讲究的就是礼仪和规矩,夫唱妇随是本分,丈夫回家,妻子长跪迎接是标准。我知道你还不习惯,所以已经很体贴你了,你只要到门口迎接我就行。我们慢慢地来,等你习惯了,就要按照规矩做。”

福小爱怔怔地看着江小杰,好半晌才道:“是。”她微微低头,心中想着这个依然玉树临风,与她有共同爱好的男子还是她认识的男子吗?为什么轻易地践踏她的尊严。

江小杰见了福小爱的表情,立刻冷哼一声:“怎么?你竟然觉得委屈了?南方蛮夷之人果然不懂规矩!”

福小爱的婆婆更是鄙夷极了:“你别以为你是荆州农庄出来的,曾经当过县令就了不起,你的根子就是荆州的平民百姓,你家不过是贱人而已,难以比得上我江家书香门第?”

福小爱急忙道:“没有,没有,我会认真地学的。”

她的婆婆一脸的嫌弃:“又说洛阳话了!你怎么就改不过来!”她将饭碗重重地放在桌上,也不吃了,转身去了内堂。

江小杰脸色铁青,厉声呵斥:“你竟然呵斥我娘!不孝!你也配做□□?”拂袖出了江家。

福小爱呆呆地看着空荡荡地大堂,这就是她期待的爱情,这就是幸福的婚姻,这就是家庭和睦,这就是她放下事业得来的美好生活?

……

酒楼之中,江小杰与几个人互相敬酒,有人为江小杰介绍道:“这位就是江小杰江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