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无凭无据可不能冤枉了他 床头捉刀人……

殷浩心中有人选,他需要一个身份高贵且头脑聪明的人为他出谋划策,或者说处理一些杂物,这个位置最适合司马越了。有着皇室血统的司马越成为他的手下更可以衬托他的光辉高大,而且司马越的血统和名望也不会玷(污)了他这个“主公”的名誉。

殷浩还需要一个能打的人,所谓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虽然是天下第一人,但是打打杀杀的事情难道也要他亲自动手?当然需要一个打手,而这个打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胡问静。胡问静能打之名天下皆知,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一块地盘了,若是胡问静能够带着地盘投靠他,在他的指挥下四处征战夺取天下,那么一切就完美了。

殷浩也需要一堆的小喽啰为他处理诸如吃饭拉屎之类的小事情,以及为他提供车马粮草人手,这些小喽啰主容易找了,眼前的数百门阀子弟就是最好的人选,这些人大事做不了,提供粮草人手的事情还做不了吗?

殷浩看着哭泣的数百未来的手下,他必须拉拢这些手下,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些废物手下而牺牲了自己内定的打手。

他微笑着,轻轻地道:“满室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哭死胡问静否?”

大堂内数百人一齐止住了嚎哭,惊愕地看着殷浩,不是吧?谁不知道这句“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哭死某某否?”是曹操在行刺董卓前的著名台词,难道殷浩打算刺杀胡问静?有种!

殷浩冷冷地看着一群人,淡淡地道:“怎么?诸位以为殷某会行刺胡问静?”他深邃地笑了:“殷某不会做这些龌龊的事情。”心中却微微地惊讶,他劝阻众人的言语是脱口而出的,他为什么会用这句“夜哭到明,明哭到夜”?难道他真的想着刺杀胡问静?奇怪!他为什么要刺杀胡问静?胡问静是他内定的得力手下!

殷浩心中奇怪,脸上不动声色,继续道:“胡问静身为大缙子民却背叛大缙自立为帝,是本朝第一大奸臣,但是……”他看着众人,缓缓地道:“改过自新,善莫大焉。胡问静不懂得礼义廉耻,不懂得道德法律,所以才会做下如许多的道德败坏之事,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地引导她回到正途呢?”

一群门阀中人盯着殷浩,对殷浩的自信佩服无比,天下第一人是不是不太有脑子,竟然以为可以引导胡问静回归正途,没看见企图引导胡问静的人坟头的草已经有三尺了?

有人却瞬间门懂了,失声道:“妙!妙!妙!”崇拜地看着殷浩,深深地鞠躬行礼:“果然是天下第一人!好一个驱虎吞狼!”

其余人瞬间门懂了,殷浩想要利用胡问静杀胡人,杀司马越,铲平天下。

一群人微笑着看着殷浩,真是个调皮的孩子,竟然打着这个主意。

有人沉吟道:“殷大师的计划虽然美妙,但是胡问静会上当吗?”胡问静能够老实的听命令去打胡人吗?胡问静此人不怎么看重道德名望,若是殷浩想要用写一封书信劝胡问静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只怕胡问静不可能会答应。

殷浩笑而不语,一群蠢货。

有门阀中人心中灵光一闪,道:“吾有一计,可以让胡问静老实听话去打胡人。”他得意地看着众人,道:“胡问静一直与胡人有仇怨,从关中杀到西凉,又从并州杀到了司州,胡问静与胡人绝不可能共存,我等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但是为何不能以此为饵令胡问静就犯?”

其余人也懂了,司马越的统一抵抗胡人战线可以让胡问静不在攻打清河,可见胡问静的心中杀胡人一事重要无比,定然可以假借联合杀胡人的名义引诱胡问静上当。

一个门阀中人道:“不错!我等可以用结盟对抗胡人的名义让胡问静杀胡人。”另一个人接着道:“等胡问静杀光了胡人,统一了天下,然后就让胡问静羞愧而自尽。”

殷浩与众人一齐大笑,谁也不觉得这个念头有问题,胡问静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不自尽还能做什么?唯一的区别是胡问静是真心悔改之后自尽,还是“被自尽”。

殷浩沉声道:“诸位现在知道殷某为什么不能出兵杀了胡问静了吧。”

众人一齐点头,有个好用的刀子是宅斗宫斗中的至高境界,不论胡问静杀了多少胡人,杀了多少司马家的王侯,统统都是胡问静做的,与其他人无关。

有门阀中人恨恨地道:“殷大师仁慈,那就让胡问静再多活一些时日。”

有门阀中人崇拜地看着殷浩,道:“有殷大师在,我等再也不需要担忧了。”

有门阀中人大声地叫着:“来人,撤掉酒宴,拿纸笔来!”写信给胡问静的事情耽搁不得,越早让胡问静杀光了胡人和司马家的王侯统一了天下就能越早让胡问静羞愧自尽,自己就能越早出一口恶气。

有门阀中人负手而立,仿佛看到了胡问静悲凉地跪在眼前,泪流满面,横刀自刎。他灿烂又心满意足地笑了:“若是胡问静老老实实地自尽了,老夫一定给她树立一个大大的牌坊。”

另一门阀中人道:“老夫将她列入《烈女传》。”只要胡问静肯死,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快天明的时候酒宴才散去,殷浩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门,他微微有些醉,道:“来人,拿浓茶来。”浓茶好像不能解酒,他每次喝醉之后喝茶都毫无效果,但是他脑海中似乎有一道光在闪烁,却又抓不住,他需要浓茶提神清醒一些,抓住那道灵光。

半壶浓茶落肚,殷浩似乎微微有了一些精神,不那么困了,他细细地回想今日的一切,是哪里让他觉得异常?是门阀中人的态度不够恭敬?是围着他的年轻贵公子贵女不够热情?是一个贵公子没有看着他,一直绝望地盯着一个贵女?是宴会的菜肴不符合礼仪?是他今日的衣衫有些小了,勒住了他的肚子?是案几上的酒壶没有放正?是……

今日发生的一切在殷浩的脑海中一幕幕的闪过。他能够成为天下第一人可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对任何事情都能过目不忘。

殷浩仔细地回想今日的遭遇,没有想到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他微微皱眉,是了,唯一异常的就是他莫名其妙的用“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这句话,这句话实在不符合当时的环境,为什么他会脱口而出?以他的才华哪怕不用脑子也能说出几百句符合当时情况的礼貌的言词的。

殷浩静下心,难道那句话代表着他的真心,所以才会脱口而出?

他微微一惊,更认真地仿佛检查自己的内心。

胡问静是个文盲,无才无德,他可以秒杀了胡问静;

胡问静与天下门阀为敌,他是天下门阀的希望,他可以秒杀了胡问静;

胡问静战功彪悍,但是一直以来都是面对作乱的平民,没有与正规军或者与德高望重的朝廷宿将公平一战,战绩水分极大,他一定可以秒杀了胡问静;

胡问静孤家寡人,亲朋好友少得可怜,不曾听说胡问静大摆宴席,估计胡问静所有可以算作亲友的人加起来不到十个,他的亲朋好友遍及天下,仰慕者更是不计其数,他可以秒杀胡问静……

殷浩想了许久,他一切都比胡问静强大,是什么令他忌惮胡问静呢?对,就是忌惮,不然为什么他想着要刺杀胡问静?

殷浩冷笑,若是被那些门阀中人知道他有些忌惮胡问静,只怕要笑掉大牙……

殷浩陡然一震,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那些门阀中人对胡问静深深地畏惧和恨,数百人提到胡问静只会痛哭,这畏惧和恨也是一种名望啊!

殷浩冷笑,他不喜欢任何一个人比他有名望,比他更有名望的人只能是一个结果。他笑了,他怎么可以吸收胡问静为手下呢,难道他要为胡问静涨名望吗?没有胡问静就没有胡问静好了,虽然麻烦一些,虽然牛刀杀鸡,但是他亲手大败胡人,击杀司马越等人也没什么关系的。

……

安阳城。

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收拾大堂,冀州的门阀联合起来派了一个使者见胡问静,这是正经的公事,绝对不能随便,无论如何要摆出帝皇的尊严,纵然这“帝皇”没有正式登基,没有正式称帝,没有国号没有帝号,但是“朕”就是“朕”,容不得一丝一毫的亵渎。

有人叮嘱着:“把所有昂贵的东西都搬出来!”安阳的门阀留下的财物不少,临时凑个面子还是可以的。有人皱眉,虽然没有上过朝,但是皇帝的朝堂上摆满了花瓶好像不太像话。

贾南风对大堂的陈列并不在意,这里是安阳,不但不是帝京,连皇帝行宫都算不上,也就是一个打仗的中军驻扎地而已,陈列简陋一些不妨事。但是胡问静的衣衫必须像样一些!

“你是皇帝,不是杂兵!”贾南风怒视胡问静,她早就想提了,胡问静就不能稍微重视一些衣着打扮吗?女孩子不求穿的珠光宝气,至少要漂漂亮亮干干净净,每日穿一件灰色的士卒服装像是十年不曾换过衣衫,是不是脑子有病?

胡问静打死不穿袖子拖到地面的衣衫,她瞅瞅贾南风,认真地道:“不就是面子问题吗?我有办法!”贾南风怒视胡问静:“你是不是想要胡闹?”

一个时辰之后,三个使者昂首挺胸进了大堂,远远地就跪在了地上磕头:“我等是冀州各个门阀派来的使者,见过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