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宁要门阀老爷的草,不要集体农庄的苗 ……

大堂之内一群门阀中人死死地看着那口出狂言的家伙,躲在一角装狗的县令微微摇头,要么就是所有百姓尽数逃到了胡问静和司马越的地盘,要么就是学胡问静和司马越搞集体农庄,哪里还有第三条路?那个琅琊王氏的子弟虽然毫无礼貌又猖狂无比,但是有一点那琅琊王氏子弟说对了,此刻就是生与死的选择,总不能还有不生也不死的神奇状态吧?

有人厉声对那口出狂言的家伙道:“薛定谔,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第三条路既不生也不死?”好些人已经开始挽起袖子,痛打这个家伙出口气,然后老实推行集体农庄。

薛定谔看着众人冷冷地道:“怎么,不信我?想要打我?那就算了。”

几个门阀中人见薛定谔的神情似乎真的有第三条路,急忙打圆场:“老薛且说出来,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何必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薛定谔得了面子,轻轻地抚摸着手里的狸花猫,淡淡地道:“做事情要抓重点,琅琊王氏自从王澄王敦死后竟然连重点都抓不住,败落之相已显,衰亡也就在这一二十年内了。”

一群门阀中人哪有空听你吹牛逼?

薛定谔看着焦急的众人傲然笑道:“那些百姓为什么要去投靠胡问静和司马越?难道是因为集体农庄?错了!大错特错!那些百姓投靠胡问静和司马越不是因为集体农庄,而是因为能够吃饱饭,能够有肉吃,与集体农庄还是什么其他新奇玩意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一群门阀中人细细地品味,好几个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有几个聪明了已经猜出了一些,颤抖着问道:“所以,你的第三条道路是……”

薛定谔的声音斩钉截铁:“减租减息!”他看着一群门阀中人,眼中闪烁着疯狂地光芒:“那些低贱的佃农以为租种我们的田地没饭吃,没肉吃,所以跑到有饱饭吃有肉吃的集体农庄去,那我们就用减租减息对付他们!”

“哨卡拦不住他们想要吃饱饭有肉吃,人盯人没有办法阻挡他们想要吃饱饭有肉吃,谁阻拦他们吃饱饭有肉吃谁就是他们的敌人!仅仅用武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只会导致更大更激烈的冲突。”

薛定谔冷冷地道:“有一点琅琊王氏是对的,若是再单纯的用武力阻拦百姓去集体农庄,这些百姓说不定就造反了。嘿嘿,官逼民反啊,刀剑都拦不住百姓想要吃饭,几个仆役手中的恶犬和棍棒怎么拦得住?”

一群门阀中人用力点头,此生第一次发现大批的恶仆和恶犬没有办法对百姓造成威胁,心中很是有些惶恐。

薛定谔厉声道:“人心比刀剑利,人的(欲)望比刀剑利,我们只能以毒攻毒,只能用更大的好处,或者看起来更大的,更实实在在的好处阻拦百姓。”

一群门阀中人缓缓点头,若是各个门阀对佃农减租减息,佃农们立刻就能发现不用老天爷给面子就能多收三五斗,就能赎回卖掉的棉袄棉被,就能买一角好酒,一群佃农会有如此现实的好处不拿,而坚持跑去不熟悉的集体农庄?

一个门阀中人沉吟道:“若是我等减租减息,或许还会有个别佃农一心要去集体农庄,但是大多数佃农都会留下来。”一群人门阀中人用力点头,减租减息后大批佃农离开的可能性不大,不论是做熟不做生,还是只拿看得见的芝麻,不拿看不见的大饼,佃农们都没有理由还会远离家乡去投奔胡问静和司马越。

另一个门阀中人鼓掌大乐:“好一个减租减息!只要那些佃农得了好处,这集体农庄制的威胁不攻自破。”众人一齐大笑,没想到薛定谔如此简单的手段就破了集体农庄,看来真是被百姓逃离以及琅琊王氏的恐吓吓住了,不然怎么会看不破这么简单的事情?

一个门阀中人却皱眉问道:“薛兄言之有理,唯有减租减息才能遏制佃农逃难。可是……”他盯着薛定谔,诚心问道:“减租减息到底减多少?若是减得少了,那些佃农定然还会去集体农庄,若是减得多了……”他看看身边已经没了笑容的众人,道:“……若是减得多了,我还不如搞集体农庄。遵从了琅琊王氏的命令能不能得些好处是不敢想的,可至少不会得罪了琅琊王氏,求个无功无过保平安。”

一群门阀中人阴沉了脸缓缓点头,别看那些佃农脸黑黑的,三十岁就满脸皱纹像是五十岁了,对道德礼仪完全不懂,对国家大事毫不关心,似乎都是蠢到了极点,其实佃农们对佃租、对一个铜板的好处计算得清楚极了,少赚了一个铜板都会让他们面红耳赤拿起锄头拼命,这减租减息带来的好处若是没有集体农庄多,那些佃农肯定依然坚持要去集体农庄的。

好些门阀中人脸色惨白,有些话谁都没有说出口,若是那些佃农真的只是逃难去了胡问静或司马越的地盘其实算不上非常糟糕,门阀的田地今年没人种植,明年还会没人种植吗?这上好的田地就在这里,找两条腿的人总比找三条腿的(蛤)蟆容易。最糟糕的情况是……

县衙外隐约有佃农们的叫声传了进来:“……我们要集体农庄……凭什么琅琊王氏能搞集体农庄,我们不能搞……”

这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一群靠着门阀吃饭的低贱平民竟然想要反客为主了。

一群门阀中人盯着薛定谔,若是减租减息减得太多了,他们真的不如去搞集体农庄。

薛定谔冷笑道:“我等熟读四书五经都搞不清集体农庄到底需要付出多少利益,那些泥腿子就真的搞得清楚?”他冷冷地道:“他们只看见了可以吃饱饭,可以十天有肉吃,看见了他们手里没有余粮了吗?看见每天天亮做到天黑累死累活了吗?若是集体农庄赚得没有减租减息多,胡问静为什么不减租减息?真以为胡问静傻吗?那可是本朝第一个女官,第一个女皇帝!”

一群门阀中人呆呆地看着薛定谔,你到底是哪边的?你这是在彻底否定你自己的减租减息,建议大家进行集体农庄吗?

那薛定谔叹气,认真地道:“集体农庄可以赚更多那没错,可是付出也多啊!我们需要给所有的佃农盖统一的房子,需要建立学堂,需要给他们做饭,需要给他们看病,若只是这些,我说不定咬咬牙也赌一把了,老百姓死活要集体农庄,琅琊王氏逼着我们集体农庄,那么大家就集体农庄好了。可是!”

薛定谔眼神悲伤无比:“可是,我们只是门阀,不是皇帝啊!”

一群门阀中人心中一动,陡然理解了,好些人脸色惨白。

一个年轻的门阀子弟依然没明白,看着众人的神情莫名其妙,集体农庄又关皇帝什么事情?

薛定谔凄苦地道:“集体农庄制真的是个好东西,百姓有饱饭吃有肉吃,农庄的所有者有更多的粮食收成,皆大欢喜。然后,赋税怎么办?”

薛定谔看着年轻的门阀子弟们认真地问道:“我们只是门阀,我们也要缴纳赋税,我们开垦了更多的荒地,有了更多的收入,是不是该交更多的赋税?”

“集体农庄中百姓偷懒怎么办?胡问静和司马越可以杀人立威,我们平日里打死的贱人也不少,可是真的能够杀几百个不肯卖力的佃农吗?”

一群年轻门阀子弟微微皱眉,只觉事情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

薛定谔继续道:“这些或者都可以与县令与琅琊王氏商量,未必无解。可是,若是灾年呢?我们养得起这么多无事可做的人吗?若是三年大旱,我们是不是就要破产?”

所有门阀中人脸色一齐大变,一群年轻门阀子弟更是震惊地看着薛定谔,他们的心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门阀会破产,门阀不是有堆满几个粮仓的粮食,有堆满库房的钱财布帛吗,他们怎么会破产?

薛定谔冷笑着:“怎么,以为我们身为门阀就不会破产?我们仓库里的粮食本来就是从地里收来的,从数量上来说就是全给佃农也不够他们一年的吃喝,依然必须加上了大量的野菜才行。嘿嘿,三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我们就要承担三年的农庄百姓的吃饱喝足,你们几个年轻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谁家能够直接扣去三年的粮食收成?”

门阀中老年人一齐摇头,每年的收成肯定有部分被卖钱了,不然哪里来的绫罗绸缎琴棋书画?门阀中的粮食供整个门阀吃三年乃至吃十年都没有问题,但是供所有佃农全家吃三年基本可以吃垮了大部分门阀。

一个门阀中人慢慢地道:“连续三年大旱的几率不大,兖州没什么大旱,但是三年蝗灾还是有的。”好些人脸色更加难看了,百年前若不是兖州青州起了蝗灾,黄巾贼会乘机崛起?

薛定谔看着众人,缓缓地道:“若是我们想要卖地逃难呢?百姓要逃难,我们难道就不需要逃难?胡问静与司马越对门阀态度恶劣,赶尽杀绝,我们距离胡问静的地盘如此之近,今年胡问静似乎要休养生息,不会打仗,明年呢?若是胡问静有了足够的粮食,大军进攻本地,我们难道在这里等死?自然是要逃走的,这田地不能卖,粮食被农庄的人吃光了,我们难道也要去外地做难民吗?”

一个门阀中人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一直担忧胡问静的进攻,但明年只怕定然会看到胡问静杀过来了。

薛定谔道:“琅琊王氏率先推行集体农庄制,他又是顶级豪门大阀,若是要借此主持本地所有集体农庄呢?本地所有田地不管是谁家的地,统统归琅琊王氏管理又怎么办?我们能知道地里的产粮究竟是多少,耗费到底是多少,又究竟收成了多少?落到我们的手里的又究竟有多少?”

一群门阀中人对这类宅斗宫斗手段最熟悉了,不用想就知道落入了琅琊王氏的手中的集体农庄肯定是拿不回来的,基本就成了琅琊王氏的东西,谁家若是敢与琅琊王氏讲理还会立刻成为坟墓中最帅的尸体。

薛定谔脸色阴沉,道:“集体农庄是个好东西,可以让所有佃农吃饱喝足,有力气,又有忠心度,可是这集体农庄一看就是军国利器,与我们门阀有什么关系?集体农庄的士卒打仗很厉害,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死了的士卒算谁的?安家费谁出?士卒打赢胡问静得来的好处是谁的?这集体农庄归属琅琊王氏掌管,这农庄士卒和农庄收成都归琅琊王氏掌管,我们的利益和安全又在哪里?”

一群门阀子弟脸色铁青,原本以为集体农庄是针对门阀的,现在才发现集体农庄是想要造反做皇帝的人的必选,怪不得胡问静选择了集体农庄,司马越选择了集体农庄,现在琅琊王氏也选择了集体农庄了。可是他们只是小地方的小门阀,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大官,从来没有想过有能力有实力可以造反做皇帝。

薛定谔缓缓地道:“琅琊王氏在争霸天下的路上已经落后了,集体农庄制度是琅琊王氏的最后机会,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想保住财富保住性命而已。”

一群中老年门阀子弟一齐点头,到了这个年纪早已看清自己就是一个蠢蛋,争霸天下笑傲江湖的美梦早就醒了。一群年轻门阀子弟眼神阴冷,差点将自己的基业凭白送给了琅琊王氏。

薛定谔眼神中又是杀气四溢,又是悲伤无比:“所以,我们不能只看这收入,亏点钱没什么关系的,我们家大业大亏不死的,但若是采取了集体农庄制我们的家业很快就不是我们的了。”

众人一齐点头,减租减息的额度不妨大一些,比集体农庄给百姓的好处还要多,那么百姓就缺乏动力闹事了。他们看似少赚了不少,但是田地在自己手中,佃农也听自己指挥,与执行集体农庄制之后尽数落入琅琊王氏手中相比简直是天大的胜利。

薛定谔道:“只有我们一城一地减租减息是不够的,必须让其余郡县也推行减租减息。”众人会意,仅仅他们对抗琅琊王氏的吞并太过刺眼,必须发动各地的所有亲友一齐对抗琅琊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