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我是不是该说“我对你是真心的”?

胡问静扫了贾南风一眼就知道贾南风又理解错了,道:“你以为如今大局在胡某这一边,胡某不需要与其他人玩命,拖延时间对胡某更有利?”

“你猜错了。”

“胡某已经有了大量的优势,需要发展到多大的优势才能进攻?胡某就算没有优势都敢于进攻,有了优势为什么不进攻?胡某根本不需要时间发展。”

胡问静看着不解地皱眉的贾南风,道:“胡某无力大举征兵的原因只是粮食粮食粮食!”

“司马越、司马柬、琅琊王氏等人连年征战,农民要么在战场上,要么已经战死了,谁来种地?□□几乎是注定的结果。所以司马越司马柬琅琊王氏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拼命地进攻胡某,要么打赢了胡某,得到胡某的粮草。要么就是大量的士卒战死,他们也就不需要多少粮食了。”

“嘿嘿,多简单的破解粮食危机的办法啊,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穷人与门阀子弟完全不是一个物种,死多少穷人与门阀子弟都没有关系。司马越,司马柬,王敦,好一个后浪!”

胡问静的眼中闪着寒光:“可是胡某不是后浪,胡某是韭菜,胡某是因为一碗野菜粥避免了饿死的最底层的两脚羊。胡某怎么可能无视粮食危机?”

胡问静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神再次平静如水:“所以,胡某不可能大举征兵,胡某需要足够的人口种地,胡某能够动用的兵力已经到了极限。胡某可以为了生死存亡逼所有农庄社员,逼所有百姓拿起刀剑厮杀,完全不考虑明天吃什么,但是胡某做不出为了占有更大的地盘放弃粮食,摆明了就要饿死一批人的事情。”

“胡某虽然无耻,还是有底线的。”

贾南风笑了笑,胡问静有些太过圣母了,不过反正大局和时间对胡问静都有利,她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与胡问静争吵。

胡问静道:“胡某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胡人,白絮和回凉等人的表现非常得不错,胡人的战斗力也比胡某预料的差了一大截,一群拿着木棍的流民而已,胡某何必担心胡人?胡某现在最担心的是内部问题,扩张太快,内部一切都失控了。”

她看了贾南风一眼,道:“其实胡某这个皇帝此刻就与山贼造反一样,只是个称呼而已,还不如叫做大当家来得清楚明确。”

贾南风板着脸,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

胡问静继续道:“胡某的地盘之内政令都没有真正的统一,邺城反叛不就是个例子?近在咫尺的邺城都没有真正的成为胡某的地盘,豫州扬州关中又怎么可能是胡某的地盘?胡某仔细思索,荆州其实也只有荆州北部是胡某的铁盘,胡某对荆州南部都没有完成彻底的掌控公,听说荆州南部也有些胡人在捣乱。胡某的地盘千疮百孔,目前只是因为胡某不断胜利,军队看似越来越多,吓住了各方面的势力而已,若不清理,谁知道会不会出现第二个邺城。”

胡问静苦笑:“胡某缺乏士卒,但更缺可用的官员,胡某官员的缺口比缺乏士卒更加严重了百倍。”

贾南风同情地看着胡问静,没见过这么“穷困”的皇帝,她叹了口气,道:“你真的不该与门阀作对的。”以前门阀支持司马家,胡问静和贾充当然要对门阀子弟赶尽杀绝,你死我亡的事情有什么好客气的,但是现在局势已经变了,对门阀子弟必须怀柔,有了门阀子弟才能管理天下,难道让农庄的社员管理天下吗?贾南风想到了俘虏的琅琊王氏的子弟,若是能够劝降那些琅琊王氏子弟,进而吸收整个琅琊王氏,以琅琊王氏的庞大人脉,胡问静的地盘立刻就不缺官员了。

胡问静继续说着:“胡某可以用农庄士卒防守地盘,难道还能随便找个百姓管理地方吗?”贾南风微笑,胡问静也想到了。

胡问静继续道:“……想到当年荆州的集体农庄的管事李三河李天逸一家迅速(腐)化堕落,认为强(奸)女子不过是小事一件,胡某认为老天爷应该为胡某开了金手指,能够招揽到周渝白絮金渺等等人实在是幸运s才有的超级待遇。胡某的那些曾经也是苦出身、曾经艰苦奋斗、曾经为农庄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手下在有了权力后就开始骑在人民头上,以为杀人放火强(奸)抢劫都是理所当然的李三河李天逸等人才是最最最常见的情况。”胡问静冷笑着,孙小果、我爹是李刚、我妈是检察长,有十五套房等等,基层官员有了权力就堕落何足为奇?

贾南风忍不住道:“所以问静要多用门阀子弟。久贫乍富,很容易出现心理失常的人。暴发户是最靠不住的,暴发户缺乏节操,缺乏素质,缺乏理念,缺乏做人的基本原则,只有百十年以上的豪门大阀才会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才。”

胡问静微微一笑,贾南风终究以门阀子弟自居,与平民隔了一个种族。她可以理解这种狂妄的念头,她难道不是与这个世界的人隔了一个种族?

胡问静淡淡地道:“胡某实在是没有能力继续扩张地盘了。胡某在太康三年夏天到达荆州,然后连年巨变,世界以山崩地裂改天换地的速度飞速发展,到如今才太康六年春,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胡某竟然掌握了半壁江山了,胡某究竟来得及做多少事情获得民心支持?来得及培养多少可用之才?来得及打下多强大的根基?”

贾南风一阵恍惚,这短短几年间不仅仅对胡问静是超乎想象的变化,她又何尝不是?太子妃,皇太后,亡国的太后……短短几年完成了曹操和司马懿需要几十年才完成的改变,大缙朝的时间真是以改天换地的速度在前进,每一天的变化超出了以前一年。

胡问静冷冷地道:“‘除朕之外,皆有异心’是说得重了些,朕还是有一些忠心的手下的,但是这局面也差不多了,朕若是不停下脚步清理和稳固内部,谁知道下一个邺城是洛阳还是长安。”

贾南风缓缓点头,普通人只在意邺城全城三四十万百姓被胡人杀了吃了,她与一群官员对邺城的门阀和官员尽数叛乱深感惊恐。三四十万人的超级大城池说全部叛乱就全部叛乱了,这胡问静的地盘之内的忠心度之低,统治基础之薄弱,中央对基层的失控真是超出了想象了。她低声道:“确实要好好地稳定一下朝廷了,至少该登基和大封群臣了,名不正则言不顺,不登基如何号令天下?”

贾南风认可胡问静的决定,放过司马越也算不了什么大事,稳定内部更重要,胡问静只是担心爆发出下一个邺城,她可没胡问静那么能打,就算在全城皆叛的情况之下还能杀出一条血路,她很有可能就全家嗝屁了,胡问静认真清理和稳固朝廷对她同样是一件大好事。她又一次劝着:“曹操和司马懿用了几十年才完成谋朝篡位统一天下,你的年纪比曹操和司马懿起兵的时候小了一大截,地盘的大小更是堪比曹操五六十岁的时候了,慢慢来确实是对的。”

胡问静转头看了一眼贾南风,就这脑子,真不知道是该说合格还是不合格啊。

贾南风已经明白了胡问静这次诡异的御驾亲征的动机,无非是想要钓司马越和琅琊王氏两条大鱼,看结果至少钓到了一条。她看了一眼胡问静,问出了最重要的疑问:“为什么中央军没有反叛?”

以胡问静残忍好杀、厚颜无耻、不讲信义等等的恶名,若是贾南风与那些关中的中央军将士易地而处,贾南风绝对被王敦说动,当场倒戈了。一群曾经没有选择胡问静而选择了司马骏,却因为关中没有粮食不得不投降胡问静的中央军将士的忠心度绝对是负数的,胡问静使用了什么手段稳住了这些中央军将士?

贾南风想到中央军手中的(弩)箭忍不住轻轻颤抖,若是数千(弩)箭攒射胡问静,胡问静真的能够挡得住躲得开?她责怪又惊讶地看着胡问静,难道胡问静傻乎乎地认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然后一群中央军将领感激涕零,单膝跪下表示永不背叛?若是胡问静这么想,这个胡问静一定是假冒的。

胡问静看贾南风的眼神充满了哀伤:“南风号称宅斗宫斗无所不精,竟然看不穿朕的手段?”

贾南风拼命地想,就是想不通胡问静做了些什么手脚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收服了关中的中央军士卒。

胡问静叹了口气,对着大军挥手道:“因为这一万中央军士卒……”她转头看贾南风,道:“只有三千人是关中中央军士卒。”

贾南风灵光一闪,陡然明白了:“你从出潼关开始就在布局!”胡问静一定是在发现内部不怎么稳定的时候就决定了利用忠心度为零的关中中央军将士钓鱼,不知不觉中用洛阳朝廷原有的中央军士卒和农庄士卒调换了来自关中的中央军士卒。

贾南风心中发寒,不知道有多少企图拉拢关中中央军士卒的官员的书信落在了胡问静的手中,只是正巧又爆发了邺城惨案,胡问静干脆把钓鱼再次扩大化,内部钓鱼和外部钓鱼一起进行。

贾南风看四周中央军士卒的眼神复杂无比,无数原本觉得有些许奇怪的事情顿时了然于胸清清楚楚。

……胡问静指挥大军与石勒的羯人大战,明明有(弩)弓却不使用,任由前线的士卒拼命厮杀,那是因为在最前线厮杀的是关中中央军士卒啊,不让关中中央军士卒与羯人厮杀怎么令他们看清羯人很垃圾,中央军很厉害,投靠羯人毫无意义?怎么使关中中央军士卒与羯人有血仇,断绝他们投靠羯人的可能?

……刘曜的匈奴骑兵杀至,那些手持长矛站在最外围的中央军士卒才来自关中,而手拿(弩)箭的士卒其实来自洛阳。

……胡问静击溃了胡人却只派遣两千人追杀,一千人打扫战场,剩下七千人修整,因为那派出去以及打扫战场的三千人才是关中中央军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