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胡问静去了哪里?

崔都尉带了一千士卒就在中牟县外扎了一个小营地,他根本没有躲藏的意思,一来不凑巧得很,这粮车需要通行的官道两边都是田地,没有什么树林可以躲藏,二来也不觉得有躲藏的必要。

大军出动攻打洛阳,仅仅虎牢关只怕就要打十天半个月,算上攻打洛阳耗费的时间只怕是以月为单位计算的,这粮道将是大军的一大弱点,荥阳郡乃至司州的各个县城的农庄都会组织大部队袭击司马越大军的粮车,若是靠躲起来守株待兔杀几个袭击联军粮车的人立威又能有多大的作用?

崔都尉作为军中将领保护粮道安全的办法一向粗暴又直接,那就是安排一千军队在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地方耀武扬威。有一千官兵守护着粮道的安全,完全隔绝被人偷袭粮道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敢与一千官兵作对偷袭粮道的人又有几个?至少可以让偷袭的人数次数瞬间下跌到百分之十以下。再杀一些偷袭的人立威,比如悬挂尸体,屠村什么的,保证粮道附近的村子个个老老实实的。崔都尉微微遗憾,放在往常,若是大军没有从周围的村镇强行征收粮食,而仅仅是通过,大多数村镇都会装聋作哑,与敌军秋毫无犯。但胡问静的地盘采用农庄制,指望被胡问静高度控制的农庄装聋作哑显然是绝不可能的。

崔都尉看着官道,等着中牟县的县令带着农庄的百姓杀出来,然后他就杀光了这些人,把尸体都吊在树上,让所有人看清楚抢劫粮车的下场。

崔都尉想着当年被那些下贱的百姓像一条狗一样的驱赶出了司州,心中有如一团烈火在燃烧,他大声地道:“都打起了精神,砍人的时候不要手软。”

一群士卒大声地应着,他们对司州农庄士卒一点点都不畏惧,农庄的百姓除了拿一根毛竹长矛壮胆之外,其余懂什么了?若是他们作为正规军被一群百姓击溃了,那真是不如买块豆腐撞死了。

崔都尉看着天色,微微有些焦急,按理中牟县县令早就该知道司马越的大军过境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静?难道想要晚上夜战?这就有些麻烦了。

中牟县城的方向响起了锣鼓声,崔都尉笑了,一跃而起,道:“儿郎们,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一千士卒大声地欢呼,把远处的农庄士卒当做了自己的军功。

有士卒开始活动肩膀,弓箭上弦,冷笑着:“上次为了大局,任由他们嚣张,这次看他们怎么嚣张。”

另一个士卒摸着手里的长刀,笑着:“今日若是没能砍下十个人的脑袋就算我输。”

一个小军官大声下令:“长矛兵!长矛兵!列阵!”两百余个长矛兵穿着厚重的步兵甲,拿着丈许长的长矛开始列阵。为了行动方便,他们倒是没有准备两三丈长的毛竹长矛,但是这步兵甲胄和丈许长的长矛已经足够用了。拿着两丈以上的毛竹的农庄士卒根本用不上多少力气,刺出来的力量有限,很容易被步兵甲挡住的,然后就是他们顺势挤入毛竹长矛的枪林之中,刺杀那些农庄菜鸟了。

一千司马越的士卒谁也没把胡问静的农庄士卒放在眼中,一群除了毛竹长矛一无所有的人也敢和官兵开打,真以为官兵都是爬虫了?以当兵为职业的人会打不过普通百姓,真是笑话。

苏雯雯带着大约两千余人,举着毛竹长矛慢慢地走近。

苏雯雯看着百余丈外的司马越的士卒,隐约看到对方有百余弓箭手,她很清楚这是一次苦战,厉声叫道:“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数千农庄士卒厉声叫道:“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崔都尉听着喊声,仰天大笑:“蠢货!”怎么可以对着弓箭蛮干?若是易地而处,他一定等到黑夜再进攻,而不会选择视野清楚的白天,就这种智商的对手一定会被他彻底的碾压。

崔都尉指挥着弓箭手:“准备抛射!”一群弓箭手应着,那些蠢货的口号喊得响亮又如何,等弓箭手们一轮齐射,对面的蠢货们就会惨叫不绝了。

苏雯雯测算着距离,冷冷地道下令:“停步!”两千人一齐停住。

崔都尉指着苏雯雯,对左右亲卫笑道:“哎呦,那个领头的还知道躲避箭矢了?”他其实知道这中牟县的县令叫苏雯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县令的名字他怎么会不知道?但他懒得叫一个立刻就要被砍杀的愚蠢对手的名字。

左右亲卫大笑,道:“都尉,敌人不肯进入弓箭射程,我们可以前进啊。”崔都尉大笑,下令道:“弓箭手,前进,干掉那个蠢货。”

上千人的队伍一齐缓缓地前进,而同一时间苏雯雯带着众人开始缓缓地后退。

崔都尉又笑了,敌人前进,己方后退,这是多么的损耗士气啊。一个亲卫欣喜地道:“都尉,我们冲锋吧,只要我们冲锋,那些撤退中的农庄士卒说不定就会士气崩溃而逃跑了。”

其余亲卫也是这么想,第一次遇到打仗的时候主动撤退的菜鸟,不冲锋简直对不起自己了。

崔都尉摇头,他有弓箭在手就是稳赢,何必采用其他战术呢?他道:“若是那些贼子就是想要我们冲锋,然后与我们混战成一团呢?没了箭矢的威胁,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崔都尉想得很清楚,兵法以正合以奇胜,他就是一个普通将领,“以奇胜”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他就老老实实的抓着优势不放,直接贯彻到胜利为止,其余什么变化通通不理,只管“打呆仗”。

两支军队一进一退,大家的队伍都很整齐,谁也没有慌乱,小跑都不曾有,仿佛是在秋游似的。

一群司马越的将士看崔都尉,这是要直接把对方赶回了中牟县城吗?好歹跑几步突击一下啊。

崔都尉坚决无比,战斗不以杀伤为目标,能够赶走中牟县的农庄士卒也是好事。

话是如此,其实最憋屈的就是崔都尉自己了,文绉绉地驱赶对方撤退完全不符合他大杀一场的计划。崔都尉只能安慰自己:“这叫作报应,当年我们被驱赶出了司州,今日就把他们赶回中牟县城。”

两支队伍缓缓地一进一退,真的直接回到了中牟县城。

望着苏雯雯带着众人进了县城,崔都尉终于明白苏雯雯的计划了。他冷笑道:“这是想要诱惑我们攻城?”他怎么会愚蠢的攻城呢,打下了中牟县城对他毫无用处,他又不具备长期占据一个县城的能力,他若是离开了中牟县城去保护其他县城附近的粮道,这中牟县城岂不是立刻就回到了对方的手中?

崔都尉笑了,这中牟县的人真是狡猾啊,竟然想用一个县城诱惑他攻城,可是他不上当。

崔都尉笑道:“来人,跟我喊,‘东海王殿下统一天下,逆贼胡问静必死无疑’。”这些口水话肯定不能激得对方冲出来开打,但是至少可以风风光光地撤退。

千余人大声地喊着,中牟县城内毫无动静,仿佛一个人都没有。崔都尉冷笑着,在县城外耀武扬威许久,就是不攻打中牟县城。忽然,有响亮的号角声从他的背后传来。

崔都尉一怔,还来不及转头就听见静悄悄的中牟县城内欢呼声震天:“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崔都尉惊讶极了,赢了?谁赢了?

附近几个将士都转头看他,这中牟县城的行为实在是太诡异了。崔都尉当机立断,道:“我们撤退。”只要对方敢出城就射死了他们,若是不敢出城就任由他们乱喊好了。

一千士卒往来路撤退了没有几里地,走在前面的士卒忽然大声地惊呼。崔都尉抢上几步,厉声道:“发生了何事?”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道堵住了官道的泥土高墙。

一千士卒惊愕极了:“这是什么?”眼前挡住了官道的泥土高墙足有一丈多高,至少有百十丈宽,一直延伸到路边的田地中,将陈留粮车必经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崔都尉猛然醒悟过来,咬牙切齿:“王八蛋!”

为什么苏雯雯带了两千人诡异的挑衅,然后不疾不徐的撤退,为什么听了号角声后欢呼,因为他上了苏雯雯的大当了!苏雯雯的目标是破坏司马越大军的粮道,“破坏”二字不仅仅是指抢劫、烧毁粮车,还可以是让粮车无法前进。

怪不得偌大一个中牟县只有两千农庄士卒,原来苏雯雯派了大量的农庄士卒绕过他们挖掘建立了这个该死的泥土高墙。

崔都尉看着官道两边的农田,明显被挖掉了厚厚的一层泥土。他有些了然了,从一开始他就上当了,这地里的泥土早就被挖掘的像棉花一样松软,就是为了能够在短时间内轻松的挖土堆积泥土高墙。

崔都尉铁青了脸,马蛋啊,开战第一天就被敌军断了粮道?他带领士卒转到了泥土高墙的另一边,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同样高和宽的泥土围墙。这该死的不是一道墙,而是一个泥土城!

崔都尉望着泥土高墙,低声咒骂着,这中牟县到底发动了多少人搭建这个泥土高墙?三千?五千?

他死死地盯着那泥土高墙,看不到一个人,但是墙内肯定埋伏了农庄的士卒。该死的,没想到这泥土高墙竟然废掉了他最犀利的攻击方式“弓箭抛射”,隔着高墙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弓箭手的抛射几乎成了完全赌运气,他哪有这么多箭矢赌运气。

崔都尉冷冷地道:“很好,崔某小看了他们。但是我等中央军难打会被一堆泥土难住了?”

一千士卒笑着,第一次在战场看到泥土高墙,自然是惊讶极了,但是一点点都不觉得是威胁。有士卒笑道:“比我老家的猪圈还不如,我家的猪圈还有一些石头呢。”其余士卒大笑,再穷的人家的房子也不肯都是泥土,至少也是土坯和毛竹吧。又是一个士卒笑道:“这种泥土堆我们直接走上去就好了,梯子都不用搭。”其余士卒又是大笑,攻打城池的时候死伤最严重的就是翻(墙)的时候了,被上方的人滚木礌石砸死,弓箭射死,可这一看就是临时挖出来的泥土高墙有个p用。

崔都尉也笑了,中牟县的蠢货以为可以与他硬杠,那就看他突破了这个泥土堆。他大声地道:“儿郎们,打下这个土堆,拿它做粪坑!”

一千士卒大声地笑,然后开始整队,一群刀盾兵、长矛手开始攀爬泥土堆。有士卒一边谨慎地盯着头顶,一边破口大骂:“这么软?踩一脚全部陷进去了!”附近的士卒哈哈大笑,小心地盯着头顶。

果然,就在他们快要到顶部的时候,泥土之后冒出了无数的士卒,厉声叫道:“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一根根长长的毛竹长矛对着下方的士卒猛烈刺杀。

下方的司马越的士卒破口大骂,在松软的泥土堆上向上进攻已经够狗屎了,还要面对一两丈长的长矛,这不是只能挨打不能打人吗?

泥土高墙之上有人厉声喝道:“杀!”长矛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