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既然注定了要死,那就让这个世界为了胡某的理想而毁灭吧

集体农庄制看似大力压榨了农庄社员的劳动力,其实那是被胡问静的障眼法遮住了眼睛,集体农庄制的本质是打击门阀的。农民种了地,产粮自己留部分,交给地主老爷门阀老爷部分,然后地主老爷门阀老爷再交出部分作为税赋给朝廷,地主老爷门阀老爷掌握了生产资料之后凭白取得了一部分产粮作为利润,而集体农庄制度本身就不存在地主老爷门阀老爷这一层,农民吃的好,朝廷收入多,本质上就是不让中间商赚差价,将地主老爷门阀老爷的利益瓜分了而已。

贾南风看着胡问静,这么明显的东西为什么大家都没有看到?因为胡问静在荆州与门阀为敌,杀光了荆州的门阀;在司州发飙要搞杀光天下门阀。这两件事让天下人以为胡问静就是因为自己的出身而敌视天下门阀,完全没有想到胡问静敌视门阀其实是□□,真正与天下门阀为敌的是被天下人认为极度压迫农庄社员劳动力的集体农庄制。

贾南风慢慢地道:“所以,只要天下门阀和司马家的王侯们看中了集体农庄制的强大生产力和训练士卒的便利性,他们就必须面对如何征收土地,如何消灭占有土地的门阀贵族。若是不消灭门阀贵胄,就没有土地执行农庄制,无法真正的积累粮食和训练士卒,若是消灭了门阀,那么天下门阀将会尽数被杀,不,不会是尽数,首先消亡的将会是小门阀,然后是琅琊王氏之类的大门阀与司马氏王侯的斗争。”

琅琊王氏之类的豪门大阀不缺乏土地,但是一旦他们执行了集体农庄制就会发现他们完成了民事、刑事、军事的统治,几乎就是一个小国家,哪里还需要朝廷?作为皇族的司马氏王侯们断然无法忍受天下豪门大阀的背叛,立刻就会爆发无调和的战争,天下格局将会大变,再也不是司马氏王侯和豪门大阀联手对抗洛阳,而会是三方鼎力,不,豪门大阀之间将同样无法妥协和融合,这个世界将会陷入各地割据乃至立国的极端混乱之中。

贾南风喃喃地道:“最妙的是根本不怕司马氏王侯与豪门大阀不分裂。司马氏是皇族,天生反对拥有可以对抗中央力量的豪门大阀,不然司马越怎么会与琅琊王氏数次打打停停?只要有一个门阀子弟或者司马氏王侯采用了农庄制或者看穿了农庄制的本质,皇族和门阀就会走上决裂和厮杀的道路。”她浑身颤抖,看胡问静的眼神如看恶鬼:“你好狠!”竟然从一开始就打着毁灭世界的念头。

胡问静淡淡地笑道:“圣人尚且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胡某是反派是奸臣,更加不会考虑其他人,胡某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就算让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胡某也不在乎。”

贾混盯着胡问静,又看贾充和荀勖,见三人个个不动声色,他慢慢地道:“所以,你在豫州执行一刀切的农庄制,其实是给司马氏的王侯们做示范,如何处理门阀的反抗?豫州可以采用暴力摧毁门阀的统治,那么其他人也可以。”他心中发寒,果然阴谋家暴露出来的缺点弱点疑点统统都是陷阱,再也不能信阴谋家的一句话。

荀勖意味深长地看了胡问静一眼,胡圣母不在乎百姓死伤是真的,但怎么会简单的拿全世界的人的性命实现理想?他见胡问静不愿意承认她的真实意图,住口不在提胡问静在豫州执行劣化版的农庄制的第三条理由,第三条理由就是北方大寒,胡人迟早会杀向南方。大缙北方诸地早已都是胡人了,幽州、并州、凉州早已是胡人地盘,关中雍州胡人如在自家家中一般自在,冀州秦州胡人势力越来越大,这为了增加人口而吸收胡人的政策还没有看到国力昌盛的效果,就先看到了强烈的动乱,一群胡人在天寒地冻,无法放牧,没有粮食的情况下会做什么?自然是造反了。

荀勖暗暗叹气,这倒真不是胡人忠心度不够,换成缙人百姓遇到了天寒地冻粮食绝收也只有造反一条路。他看得出胡问静一直在为抵抗胡人南下做准备,在豫州强行执行农庄制除了给司马氏等人做范本之外,也有大刀阔斧赶时间的原因。胡人造反迫在眉睫,地里还能收几次粮食?两次?三次?每一次种植和收获都极其宝贵,胡问静不愿意浪费宝贵的时间与门阀贵族妥协。

荀勖看了一眼胡问静,胡问静不惜直接引爆门阀和司马氏之间的隐患,让世界处于混乱之中,很有提前让所有人提前练兵,囤积粮食,应对变局的味道。只是这个应对是让缙人能够对抗胡人,还是让缙人互相之间残杀的更加厉害,死伤更加激烈,只怕是五五开的可能,如此看来胡问静真是圣母到了疯狂啊,五五开的可能都敢直接那千万百姓的性命做赌注,果然心狠手辣,不在乎人命。

贾混和贾南风被胡问静的凶残震住了,没有注意到荀勖口中的三条理由只是说了两条,死死地盯着胡问静。

胡问静瞅瞅两人激动地眼神,想了想,干脆今日把所有的震撼的消息都说完,她道:“你们还没想到司马柬的目标是什么?”

贾南风用力摇头,她怎么都想不通司马柬除了恶心胡问静外能有什么目标。

胡问静笑道:“司马柬要取徐州、青州。”

贾南风认真地看胡问静:“你是不是疯了?”司马柬发公文要到洛阳参政,与徐州青州有什么关系?

贾充笑着走开,有时候眼不见为净是很有道理的,不如你说不定被贾南风活活气死。荀勖跟着贾充走了,虽然贾南风是晚辈,但是他看着贾南风出丑终究不怎么好。

胡问静道:“以天下大局论,胡某手中有三个半州,荆州、司州、豫州,以及部分并州。天下虽有十九州,但是还有谁比胡某拥有更多的人口和地盘?司马越、司马柬也好,琅琊王氏也罢,统统没有资格做胡某的对手,司马越只有陈留濮阳东海国三个郡国,琅琊王氏实际控制的地盘甚至不如司马越,司马柬好一点,名义上拥有半个扬州。”

“他们三个加起来能动胡某一根毫毛吗?”

“天下门阀联合,两次聚集了十几万大军,又能奈我何?”

“司马柬原本还有幻想,以为可以凭借一支精锐击溃胡某,轻飘飘地就取了天下,可是杜预的死,琅琊王氏三千铁骑的覆灭让他看清楚了,胡某不是那些毫无兵权的文臣,司马氏的王侯也不是能够平定叛乱的猛将,以大缙的豪门大阀和皇室宗亲如今的实力绝对无力击破胡某。”

“司马柬想要击败胡某入主京城,必须放弃在几个月内击杀权臣或叛贼的幻想,而是正正经经地把胡某当做一方豪强,稳扎稳打,以五年、十年为期,正面击破胡某。”

贾南风听着胡问静的言语,不得不缓缓地点头,她的心中一直把自己定位在朝廷权臣的位置上,觉得自己对抗整个大缙力有未逮,时刻担忧天下豪杰起兵勤王,可是仔细一想,她们拥有广大的相连的地盘,统一的政令,而起兵勤王的司马家的王侯和豪门大阀反而是一盘散沙,哪里是己方弱势,分明是己方碾压对方嘛。

胡问静继续道:“正好胡某现在给了司马柬机会,胡某击杀了杜预,整个扬州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落到了司马柬的手中。但扬州再大,人口再多,司马柬只凭一个扬州不可能对抗胡某的三个半州,司马柬想要能够与胡某抗衡就必须夺取更多的州,比如与扬州相连的徐州、青州。”

“此刻大本营在徐州的琅琊王氏和司马越的主力大军都在兖州,徐州无人坐镇,而坐镇青州的司马氏王侯要么是被胡某杀了,要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侯,不足以与司马柬对抗。司马柬只要趁着徐州空虚取了徐州,青州几乎就立刻落在了他的手中。失去了老巢的司马越和琅琊王氏要么投降,要么就是失去了一切发展的可能,龟缩在兖州,最后被司马柬所杀。”

“如此,司马柬再得了兖州,这包围豫州大局就成型了,胡某就算再能打,也挡不住三面围攻豫州,豫州必失,而后就是胡某死守司州和荆州了。”

“若是司马柬运气好,这天下就真的是他的了。”

“这尚且是从司马柬的大局考虑,哪怕司马柬没有大局观,只看到了小利,他也必须进攻徐州。”

“杜预的半个扬州落到了司马柬的手中,司马柬凭什么收拢已经被胡某打的失去斗志的人心?除了用军事上的重大胜利掩盖一千具装重甲铁骑和杜预被胡某所杀的失败,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司马柬取徐州几乎是他唯一的选择。”

贾南风怔怔地听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喃喃地道:“司马柬打得好一个如意算盘。”可是愤怒归愤怒,她竟然毫无办法对付司马柬。司马柬远在扬州,与扬州相连的豫州新定,民心不稳,无力讨伐扬州,难道要从司州或者荆州起兵?

胡问静道:“就算豫州的兵马能用,此刻也已经迟了,徐州多半已经落到了司马柬的手中。司马柬写请求入洛阳参政的公文的目的就是让徐州青州的官员百姓都知道他是大缙开国皇帝司马炎的儿子,是大缙最正统的皇族血脉,东海王司马越之流在司马柬的面前只是逼开国皇帝逊位的乱臣贼子而已,大缙朝还有谁能与司马柬比名正言顺?司马柬传檄徐州,要求徐州立刻服从先帝的皇子的指挥讨伐叛逆,只有几百个士卒的徐州州牧敢说个不字?司马柬得徐州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贾南风脸色难看极了,当年胡问静一举杀了三十几个司马家的王侯,平定了京城的动乱,才有了众人的今日,可是这三十几个王侯原本镇守的州郡立刻出现了空白。虽然这些王侯都有家人想要夺取地方的权力,但是论法则无理,论实力则无力,地方官员脑子有病才听那三十几个王侯的家属的指挥呢,在一边吃瓜看戏,坐等大缙朝究竟落在谁的手中岂不是好?但遇到了正经皇室宗亲的严令,地方官员若没有反意,只能老实听令了。

她大怒:“我们花了大力气冒了大风险,流血流汗流泪,竟然被司马柬捡了大便宜,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胡问静摊手:“这只是开始。”

贾南风脸色更差了,司马柬能够夺取徐州为根基,司马越就不能夺取青州冀州?司马家的其余看戏的王侯就不能夺取其他州郡?眼看零星的勤王义军很快要从点扩展成了面,洛阳从战局大好局势到岌岌可危,她怒视胡问静:“你既然早已知道有大量州郡吃瓜看戏,为何不早早传檄各地?徐州远了没办法,冀州呢?冀州就在鼻子底下!还有益州,为什么不入蜀地?”冀州益州也是人口大州,取了冀州益州之后这天下只怕是真的定了,再也不怕谁敢逼逼了。

胡问静盯着贾南风,严肃地道:“因为我不敢。”

贾南风打死没想到胡问静竟然会这么回答,喃喃地重复道:“不敢?”

胡问静道:“是,我不敢。”

“因为卫瓘是最早识破我的本性的人之一,他轻飘飘地在宜都国放了一枚棋子,却没有一丝的利用,逃出京城之后没有去易守难攻的蜀地,反而去了并州,胡某必须考虑这蜀地究竟是不是卫瓘给我安排的陷阱。”

“司马攸是死了,司马攸的儿子呢?宜都王司马冏呢?一直不见踪影,是不是就在蜀地等着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是不是我一旦出动大军入蜀,就会面临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或者被破坏了归路,饿死在半途之中?”

“卫瓘又会不会在胡某出击蜀地的时候从并州出兵进攻洛阳?”

“胡某不想清楚这些问题,绝不敢入蜀。”

贾南风怒道:“那冀州呢?冀州没有埋伏,刘弘就在幽州,我们南北夹击,冀州纵然有人反抗,弹指间就灭了。”

胡问静诡异地看着贾南风,认真地问道:“你和刘弘很熟吗?”

贾南风大声道:“刘弘是司马炎留给太子的左膀右臂!”

胡问静叹了口气,道:“太子在何处?司马炎又在何处?”

贾南风张大了嘴,喉咙中发出不明含义的声响,她终于发现局面已经全部变了。

胡问静道:“若是太子或者司马炎活着,那么刘弘当然是可以信任的,就凭我们一起护驾的经历,我们铁定是帝党一脉。可是司马炎和太子都死了,拿什么维持与刘弘的感情?刘弘是司马炎的发小,不是我们的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