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你们不会妨碍我吧?

……

荥阳城内最大的门阀是张阀,如今自然成了款待各路王侯的唯一场所。

张阀的某个大厅之内,美妙的乐声缠绕,人影晃动,几个身姿曼妙的舞女随着音乐优雅的舞蹈着。

几十个司马家的支脉中的支脉的杂牌王侯紧张的聚在一起,人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

明明有优雅的歌舞助兴,可大厅中的气氛简直像是在安排后事。

半晌,终于有一个王侯低声道:“司马越到了……”

这句客观无比的言语在大厅中掀起了一股寒风,所有王侯都打了个抖。

另一个王侯道:“司马越有好几万人……”他的那群废物手下跑去一看司马越的营地就被密密麻麻秩序井然的帐篷吓住了,急忙回报,至于到底有几万,那些废物手下也没本事数得清。

其余王侯脸色惨白,一直都知道司马越兵强马壮,绝不是他们这些小杂牌王侯能够比拟的,也想过了无数与司马越对峙的场面,可是没想到事到临头控制不住的畏惧。

“几万啊……”有王侯低声道,以前几万几十万这种数据随口说说毫无压力,可当自己只有百来个士卒,明显不怀好意的另一方竟然有几万人的时候,这压力大得无以言表。

一个王侯紧张的问道:“这荥阳城外有数万门阀的义军,若是尽数投靠了我们,我们未必不能与司马越一战。”这句话听着很有傲骨,其实完全就是自欺欺人,那些门阀义军凭什么要投靠他们而不是投靠兵强马壮地位高贵的司马越,而且门阀义军的“数万”其实也就一两万而已,这一两万中搞不好还有许多是路上的流民见有机可乘混了进来,就这点人手能够和司马越的精锐相比?

某一个王侯拿起酒杯饮酒,可颤抖的手臂却将酒水尽数洒在了衣服上。司马越是东海王,他们只是小小的县侯;司马越是朝廷四十九个辅政议员之一,他们甚至没有资格在朝廷中说话;司马越有数万大军,他们加起来都没有五千;司马越为司马家的利益出头,被乱臣贼子矫诏革去了所有的封爵,身负谋逆大罪,他们只考虑自己的利益,是乱臣贼子矫诏封赏的新贵,个个被封了王……这一切的种种怎么看都让这群杂牌王侯感到了从心灵深处冒出来的畏惧和惭愧。

某个王侯颤抖着问道:“司马……东海王会不会杀了我们?”司马家也不是没有爆发过内部矛盾,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血,顶多就是踢到穷乡僻壤做富家翁,关在宗人府的事情都少之又少,但这次司马家陡然死了几十个核心精英,虽然应该是贾充胡问静下的(毒)手,但是这“应该”二字代表了太多的含义,是不是司马攸司马亮等人下手杀了司马炎,这才逼得贾充胡问静翻脸杀人?这个猜测令人深深的怀疑司马家不杀自己人的潜规则已经被彻底打破,好些杂牌王侯的眼睛中泪水都开始打滚了。

有王侯凄厉的叫着:“又不是我们向贾充胡问静要的封爵封地,是贾充胡问静硬要给我们的,关我们p事?”一群王侯点头,完全不关他们的事,司马越纵然兵强马壮也要讲基本法。

另一个王侯慢慢地道:“其实我们与东海王没有什么矛盾,我们可以不接受贾充的封赏的,我们都是司马家的子孙,怎么可能接受贾充胡问静谋朝篡位?唇亡齿寒的简单道理我们难道会不懂?我们是坚决的支持东海王诛杀贾充和胡问静的,若不是如此,我们举义军,大老远的跑来荥阳干什么?”

一群王侯一起点头,若是以为他们不知道大缙朝灭亡了他们也完蛋的简单道理那也太看不起人了,曹老板家族中还有几个活着?

那王侯继续道:“只是我们坚决的支持东海王讨伐谋逆之臣却也因此受到了巨大的损失,总不能让我们几个为了整个家族的事情而承受损失吧?司马家家族和东海王必须补偿我们,不论是谁当了皇帝,都必须给我们封王。”

其余王侯用力点头,很是赞同这个态度。大家都是姓司马的,身上都流着司马家的血液,一定支持司马越讨伐逆贼,但是司马越当了皇帝威风八面后宫三千,他们却失去了到手的王爵,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只要司马越愿意补偿他们的损失,他们当然是一万分的支持司马越的。

一个王侯认真的道:“只要东海王答应按照贾充的矫诏封我为王,我一定全力支持东海王当盟主!”

其余王侯用力点头,他们这里几十个人呢,若是投票选举盟主就代表了几十票,东海王司马越怎么也要考虑几十票的损失吧?何况他们的要求也不过分,只是把原本就属于他们的东西让司马越再给一次而已,这要算账,他们这次出兵没有从司马越或者司马家族中得到一点点的好处,就连大军的粮草都是自己准备的,活脱脱的是司马越的舔狗啊。

又是一个王侯大声的道:“对,若是司马越不答应……”他拖长了声音。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若是不答应,你们又想怎么样?”那声音中带着冷酷、杀气、不屑,以及狂妄自大。

众人心中一惊,一起转身,这才发现大厅的另一端,就在歌舞的女子们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椅子,一个灰衣人背对着他们坐着,而那灰衣人身边站着两个女子,微笑着看着他们。

有王侯惊呼道:“司马越!”这个时候装逼走出来的除了司马越还能是谁?

一群王侯大汗淋漓,脸色比吃了狗屎还要难看,低声叫着:“不!不!不!”司马家祖传的阴谋诡计一个个从灵魂深处往外冒,明明掌握全局却躲在角落听失败者说出自己的阴谋,然后轻笑着走出来简直是所有宅斗宫斗的标准剧本,为什么他们这么蠢,竟然没有注意舞女们身后多出了一个人?大厅之外的手下们统统都是废物吗?

那背对着一群王侯的灰衣人桀桀的笑着,明明是笑声,却让人寒冷到了骨头里。

一群王侯手脚酥软,根本没有想过逃跑,司马越有该死的几万个士卒,这大厅,不,这张宅肯定被包围的苍蝇都飞不出去。

一群歌女舞女一看情况知道不妙,光速躲到了一角,坚决不掺和司马家王侯的内部纠纷。

那站在灰衣人身边的两个女子伸出手抬起了椅子,挪动脚步,那椅子缓缓地旋转,灰衣人的外貌渐渐露了出来。

一群司马家的杂牌王侯不约而同的躬身行礼:“参见东海王殿下。”态度好一些,说不定能够在宗人府待一辈子,虽然屈辱是难免的,但是至少留住了性命,若是运气爆棚还能遇到大赦或者绝地翻盘。

那抬着灰衣人的两个女子的脚步声停了,那灰衣人的椅子正对着躬身行礼的众位王侯面前,冷冷的看着众人,一声不吭。

众位王侯坚决的保持躬身行礼,这是司马越在犹豫杀了他们还是放了他们,态度必须要一万倍的恭敬。好些王侯后悔了,怎么能站着躬身行礼,应该跪下的啊,但此刻忽然跪下好像也不是很妥当。

一群王侯极慢极慢的抬头,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一句话在喉咙中打滚,“司马家的人不杀司马家的人”,没想到一抬头看到坐在那里冷冷看着他们的竟然是个陌生的瘦弱女子。

一群王侯一怔,难道这个女子是司马越的王妃?众人小心的看四周,并没有见到其他人,有王侯飞快的思索,方才那句“若是不答应,你们又想怎么样”,仿佛是个女子的声音,难道根本就没有司马越,而是这个该死的女人?

一群王侯挺直了胸膛,有人满脸通红大声喝骂:“刚才哪个王八蛋说司马越来了?”吓得大家成了一条狗,必须出来道歉。

有人脸色铁青,愤怒的哼了一声,方才的丑态竟然被一个陌生的女子看到了,厉声道:“来人!”这个女人不管是谁,必须拖出去杀了。

大厅外静悄悄的,别说仆役急忙跑过来的脚步声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一群王侯反应过来了,脸色再次大变,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能够若无其事的从他们的手下中进入大厅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某个王侯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客客气气的问道:“看姑娘面生的很,不知道是谁家的大小姐?”

那灰衣女子冷冷的看着众人,弹响指,两个抬椅子的女子微笑了,转身去拿碗。

一群王侯鄙夷的看着那灰衣女子,这是要“爱妃”喂葡萄了?庸俗,低级,毫无创意!

更有王侯鄙夷的想,为什么搞来搞去都是葡萄,有本事喂蓝莓啊,都欺负葡萄便宜是吧。

一个抬椅子的女子刷出一碗拌面,夹起大大的一筷子,面条拖得贼长贼长的,慢悠悠的喂到了那灰衣女子的嘴里,那灰衣女子努力吸溜着,面条太长,吸溜了半天还在努力。

一群王侯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

那灰衣女蛇精病终于吸溜完了面条,擦干净了嘴巴,抬头看着众人,惊讶的道:“你们不认识我?我不就是那个你们想要千刀万剐的胡问静吗?”

一群王侯脸上的不屑鄙夷嘲笑礼仪性微笑尽数凝固,死死的盯着那个女子,有人吃吃的道:“胡……胡……胡……胡……”

那个灰衣吃面女蛇经病女子仰起头,灿烂的笑:“看我的嘴型,胡问静!”

正是胡问静。

一群王侯惊恐的看着胡问静,比看到司马越更加的恐怖一万倍,胡问静不该是在洛阳提心吊胆的准备与勤王大军决战吗?怎么跑到勤王大军的大本营来了?又怎么跑到荥阳来了?这忒么的不科学!

有王侯心中起疑,你说是谁就是谁啊,我们又不认识胡问静,万一你是张阀的某个调皮贵女吧?

一个司马家的王侯却深信不疑,这世界除了胡问静能够不吃葡萄吃面条,哪个门阀的贵女如此脑残?他惶恐之下心中陡然灵光一闪,胡问静不可能带了几万人进荥阳城,所以不可能包围住了张宅,顶多派了手下守住了大厅的几个入出口。他猛然冲向与胡问静方向相反的一侧的窗户,只要他跳出了大厅,胡问静难道还会跟着跳出来?大厅中还有几十个司马家的王侯呢,他就不信胡问静会因小失大。

那个司马家的王侯用尽全身力气奔跑着,双脚这辈子没有这么有力过,身体这辈子没有这么轻飘飘过!他瞬间就到了窗户边,满怀着奔向新生的激动落到了地上,滴溜溜的滚着,一具无头的尸体跑了几步倒在了地上,鲜血狂喷。

大厅中所有人死死的咬住了牙齿捂住了嘴,根本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影一闪,然后就看到那逃跑的王侯人头飞起,无头的尸体还在奔跑,而胡问静却突然出现在了大厅的另一个角落,手中的长剑滴落着鲜血。

一群司马家的王侯绝望极了,这要不是胡问静还能是谁?谣传胡问静有吕布之勇,完全是胡说八道,吕布要有这个速度要赤兔马干什么,早就分分钟杀光刘关张马赵黄了。

胡问静慢慢的收回了剑,微笑着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把尸体清理干净?胡某要在这里招待贵客,你们不会想要胡某的贵客看到满地的血和尸体吧?”

几十个王侯呆呆的看着胡问静,设宴?在张家设宴?招待谁?有人反应极快,惊恐的看着胡问静,颤抖着道:“你想杀光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