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胡问静的打脸

江夏。

几百个掏粪工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周县令昨日什么理由都没有就将粪霸黄仁甫杀了,他们唯恐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他们。

周渝与周围的士卒叮嘱了几句,又看了几份公文,拍案大骂了几声,埋头写字,许久,这才抬起头来。

“你们就是这江夏的掏粪工?”她淡淡的明知故问道。

几百个掏粪工哪里敢和官老爷说话,谄媚的笑着。

周渝转头问一个衙役:“有没有人没到?”那衙役道:“有七个人没到。”

周渝挥手:“将他们全家抓去挖矿。”那衙役应了,立刻出门而去。

几百个掏粪工吓得浑身发抖,官老爷找他们究竟有什么大事?

周渝盯着几百个掏粪工,道:“以后你们每一个月交给黄仁甫的粪道钱,统统交给我,明白了吗?”

几百个掏粪工心中一宽,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县令老爷要黑吃黑嘛,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左右是缴了一份钱,缴给谁有什么区别,缴给县令老爷好像还和县令老爷扯上了关系,似乎多了一个靠山。

周渝挥手,几百个掏粪工规规矩矩的离开。那些掏粪工猜错了,她其实没有想要接手管理掏粪工的意思,江夏需要财源,但是粪霸的收入做个有钱人足够了,对一个城市而言却微不足道。周渝原本是想要好好与黄仁甫沟通的,虽然江陵城的粪霸闹了起来,但是黄仁甫还没闹,周渝认为只要敲打敲打就能让黄仁甫认清自己的地位和官府的力量。没想到黄仁甫进了衙门之后竟然大咧咧的,一副“老子是你爹”的模样,周渝立刻失去了敲打的兴趣,江陵城的于德顺已经证明了这些痞子出身的粪霸完全看不清世界,看不清自己的斤两,与他们沟通只会让他们以为拿捏住了县衙的短处。

周渝毫不犹豫的就下令杀了黄仁甫,胡问静已经开始了屠杀,她又何必给这些带有强烈的黑涩会性质的粪霸一条生路呢?这江夏有许多事情要做,她不想为了一个可杀可不杀的粪霸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周渝看完了一份公文,细心地想了想,写下了回复。她知道最近她的变化很大,从一个逃难的孤女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狗官,若是几年前的她看到了现在的她一定会吓得浑身发抖,怎么就把“可杀可不杀”的人直接杀了呢?仅仅这“可杀可不杀”五个字就透着残忍和没有人性。

可是周渝没有办法。

她现在的职务是江夏县令,这个职务其实是非常的荒谬的,江夏是一个郡啊,管江夏的人应该是五品的太守,而不是小小的七品或者八品县令。她以县令的身份管着一个郡,在荆州真的是位高权重了,走在江夏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有人恭恭敬敬的行礼。

可是,周渝只是一个普通的种地的孤女啊。她身上有许多优点,善良,勇敢,果决,坚韧,或者还有其他许许多多有点,但是她的缺点也很明显,她毫无管理一个郡的经验。她连管理一个村的经验都没有。

这忽然从山脚下到了山顶的经历让周渝惶恐,不久前还在为了不饿死而挣扎的自己竟然管着一个郡的百姓了?她能做好吗?

周渝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胡问静给了她一份详细的县令的日常行为流程和规范,总算让她度过了难关。她严格的按照胡问静给的规则做事,唯恐行错踏错,结果无数百姓就因此饿死了。想到在逃难时候见过的饿死的百姓以及易子相食,周渝浑身发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种粮食、开荒、养家畜上,只要有粮食,其余事情都可以事情到了眼前再解决。

比如这个粪霸什么的,周渝没有心思在这上面浪费一点点的时间。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听官府的命令,要么就砍下脑袋家产充公全家挖矿。周渝确定自己是个酷吏,是个狗官,她却认为这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好了。胡问静都被一群掏粪工闹腾的筋疲力尽,她怎么可能比胡问静处理的更好?干干脆脆的扼杀在萌芽时期才是最有效的。

周渝偶然放下笔,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心中想着过不了多久就能开始收割稻子了,今年好歹比去年多了更多的粮食。她有些自豪和得意,为国为民的感觉充斥胸膛。

……

宜都国治所夷陵。

数百从枝江县历经千辛万苦,从各个小路昼伏夜行才逃入夷陵的百姓衣衫褴褛,脸上身上满是污渍,凄凉的跪在太守府前。

苏小花看着众人,泪流满面:“这些百姓都是可怜人,他们只是想要有一条活路。若不是官府欺压太甚,地主剥削太甚,他们会愿意抢劫吗?”

周围的贵公子贵女用力点头:“官逼民反啊。”

苏小花脸上珠泪滴落:“谁没有一颗良善的心?”“谁不想做个好人?”

周围众人一齐点头,人之初,性本善,大家原本都是好人。

苏小花的手颤抖着扶着一个跪着的老汉,完全不在意他身上的污渍沾染了她干净的衣衫和双手,道:“因为地主不给你们活路,因为官府不给你们活路,你们才迫不得已做坏事,这能怪你们吗?这是官府的责任!这是官员的耻辱!”

周围众人一齐点头,只觉苏小花的言语深刻又富有哲理,若不是官员不作为,谁愿意做贼?单纯的将贼人定性为恶人很是粗暴,必须从贼人的生活环境中分析找出贼人做贼的根本原因,用爱心去感化他们走上正道。

苏小花悲愤的道:“村民活不下去,只有靠抢劫维生,官员难辞其咎!”

围观众人纷纷点头,有道理。跪着的百姓更是呜咽着,若不是生活苦,他们会抢劫吗?

苏小花神情陡然一变,厉声道:“百姓抢劫,官员又该如何处理?”

“庸碌之辈按照律法执行,抢劫者当坐牢者坐牢,当杀者杀。可是这能让百姓有活路吗?指标不治本而已!”

“高明者采取怀柔,给抢劫者尊重、爱护、关怀,给抢劫犯家人解决工作吃饭。大德无形,如春雨润物,无声无息之间深入人心,让所有人感受到道德的力量,真心诚意的改正自己的错误。”

“只有那些酷吏和不把百姓当人看的无耻无知无能之辈才会拿无辜者的鲜血染红自己的前程!”

苏小花愤怒的道:“官员也抢劫,为什么不抓官员?谁不知道石崇的财产就是从荆州抢来的,为什么有的官员就视若无睹,假装不知道?而那些百姓为了一口饭,为了活下去而抢劫,有些人却要采取最严厉的手段?”

“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

围观百姓大声的呼喊着,气氛立刻就热烈了起来。

苏小花对着那数百从枝江县逃来的百姓大声的道:“你们以后只管在宜都国住下,官府绝不会让你们受一点点的委屈!”

“你们没钱吃饭,不要紧,我苏小花有一口饭吃就绝不让你们喝粥。”她大声的道,伸手从头发上取下了名贵漂亮的珠钗,又褪下了手腕上的玉镯,递给了百姓们:“把我的珠钗和手镯卖了,足够你们吃喝一段时日了,等钱用完了再来找我,我绝不会让你们饿死的。”

四周百姓感动的哭泣,有人大声的叫着:“青天大老爷啊!”四周到处都是呼喊声:“青天大老爷啊!”

某个贵公子微笑着:“不愧是洛阳第一美女啊,不仅仅人美,心也美。”

一个贵女笑着:“是啊,苏小花是洛阳第一美女。”心里妒忌的要死。

又是一个贵公子道:“胡问静倒行逆施,竟然残害百姓,心中没有一丝的仁义,我等当写诗写文章唾之。”众人一齐叫好,写诗写文章骂胡问静一定可以扬名天下的。

一个贵女笑道:“胡问静看到这么多人骂她一定会怕死了的。”心中想着写诗写文章是必须的,但是一定要注意不要留下姓名,不然若是被胡问静写成小黄文怎么办?

几个苏家的子弟在府邸内奋笔疾书,必须把今日的事大肆宣扬,让所有人都知道苏小花的仁慈和善良。

苏小花看着四周感动的百姓,胡问静的第三个弱点就是她是先行者。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当然很勇敢,但是第二个吃螃蟹的人却可以吸取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的经验,少走弯路,少付出代价。这就是后发优势。

她不需要想着做什么事情打脸胡问静,不需要想着找胡问静的破绽,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只要胡问静做了事情,那么一定会有优点和缺点,她只要吸取胡问静的优点,然后去掉胡问静的缺点,就能比胡问静做的更完美。

比如这对待百姓抢劫成性,胡问静的手段太粗暴了,后患无穷,她稍微和缓一些岂不是更好?有胡问静的残暴手段在前,所有人在抢劫的时候都要细细的考虑一下激怒了官府的代价,肯定会有所收敛,而这收敛就是她的巨大成功了。

苏小花微笑地看着四周,她知道司马攸卫瓘肯定希望她用最激烈的方式主动进攻打败了胡问静,但是她有她的盘算,她没想冒险行事,打败胡问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必冒险?

宜都国太守府的官吏们崇拜的看着苏小花,有官员喃喃的道:“好一个最美女太守!”另一个官员捶胸顿足:“若是我年轻二十年,我一定要娶她!”有一个官员摇头叹息:“我当了十几年的官了,却才知道当官是如此的责任重大,真是愧煞我也。”

众人转身悠悠的进了太守府衙,看看左右没有外人立马变脸。

一个官员低声骂着:“菜鸟!”另一个官员道:“宜都国以后的税收和治安都完蛋了。”

众人都是官场老鸟了,对于用“爱”感化百姓的事情压根不信,这辈子听是听得多了,什么官员给百姓盖衣服,与百姓一起吃饭,然后百姓感动,改邪归正或者愿意为之效死,可是就没见过。

有官员冷笑道:“以后只怕这宜都国是要盗贼横行了。”根据多年的经验,只要衙门敢轻判一个抢劫案件,这抢劫案件立马增加三成,如今苏小花就差直说抢劫无罪了,这抢劫案件在十天内增加十倍那是应有之意。

有官员长叹:“这蜀地的商人只怕以后不敢在宜都国上岸了。”

另一个官员冷笑道:“上岸?这宜都国以后所有商铺都要关门了,哪里会有商旅上岸。”

其余官员点头,太守公然支持抢劫犯,那又何必去抢劫商旅,抢劫商铺岂不是更容易。

一个官员看着一群巡检司的官员和衙役,同情的道:“你们以后只怕要背黑锅了。”这治安不靖,巡检司和衙役肯定要倒霉。

巡检司的官员惊讶极了:“遇到一只菜鸟我们为什么要倒霉?”

一群官员一齐笑了,苏小花和一群贵公子贵女很有才华,琴棋书画诗词样样精通,可是却是标标准准的官场菜鸟,完全不懂得怎么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