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为了有个能打的手下

马隆一怔,问那个武威士卒道:“胡问静胡假司马是女的?”

那武威士卒用力点头:“是!”有些惊讶的看着马隆,作为统帅凉州军事的马隆竟然不知道手下的军官是女的?

马隆忽然放声大笑:“好,好,好!好一个胡假司马!老夫还以为来了个豪门娇娇,没想到来了一头猛虎!”

……

天边一片红霞的时候,马隆赶到了武威城外,远远的就听见城头上传来了号角声,立刻有人关闭了城门,有百余人冲上了城头。

马隆微笑着,很不错。

城头之上有士卒认出了慢慢靠近的马隆,惊喜的叫:“是马将军,快开了城门!”

马隆率领骑兵悠然的进了城门,虽然早有准备,依然忍不住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从南门一直向城内,但凡视线所及,无一处不是带着焦痕的残垣断壁,有几棵大树更是只剩下了焦炭般的黑乎乎的树干。有几个百姓在废墟中挖掘着什么,也不知道是寻找家人的尸体还是在寻找财物。

马隆重重的叹气,这西凉的胡人问题真是一言难尽啊。

幸存的将领匆匆赶到,将马隆扯到营帐之中,斥退了所有人,这才将这次胡人作乱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具体说了,胡人混入城中才发难、张成刚进了武威城就中了埋伏战死、两千官兵被胡人分割包围、官兵不熟悉巷战,阵型无法展开、府衙陷落、胡问静严令全城百姓抗战、胡问静放火烧城,与胡人头领决战、胡问静杀了想要受降的府衙长史等等一五一十的毫无遗漏的尽数告诉了马隆,最后道:“若不是胡假司马,武威城定然陷落。”

马隆看着那将领慢慢的点头,很是明白为什么那将领要立刻向他汇报详细经过,慢慢的狠狠地骂着:“狗屎!”那将领无奈的点头,就是这么狗屎。

用屠刀逼迫百姓杀贼的手段不论是朝廷还是百姓肯定是不能接受的,自古只有裹挟逼迫百姓拿起刀枪的反贼,哪有逼迫百姓杀贼的官兵?还是不分男女老幼贫贱富贵,凡是不肯听令的尽数杀了,这手段真是比贼人还要像贼人啊。

那将领低声道:“就我所知,胡假司马至少杀了三个门阀。”他不知道更不知道有多少,只怕武威城中幸存的所有门阀都有人被胡问静当场格杀,不然哪个门阀中人会站出来与胡人厮杀?

马隆脸色发黑,这逼迫百姓杀贼的手段他很是理解也可以接受,但是杀门阀中人就会有很大的麻烦。这个世界是门阀的世界,百姓不过是门阀种植的韭菜,官兵不过是门阀的狗,什么时候狗可以咬主人了?

若是胡问静仅仅逼迫百姓和门阀中人杀贼,马隆觉得他还是能够压下去的,在西凉谁敢不听他的命令?可是胡问静竟然当众杀了官员!

“混账啊!”马隆大骂,胡问静还说了什么只许她一个人杀人放火,必须其余人杀人放火的混账言语,这若是被朝廷官员知道,是不是可以安上一个意图造反作乱的名头?胡问静究竟是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有些话是可以乱说的吗?

那将领也是一脸的苦笑,按照军中的职务,他的职务比胡问静高,这武威城的事物应该是他管理的,但是他老老实实的接受胡问静的安排做事,一来是这次平乱中胡问静出力最大,在百姓中声望无两,他不好意思也做不到争权夺利,二来胡问静太疯狂,他也不想为了一个安抚武威城百姓,重建武威城的苦差事与胡问静厮杀。

马隆点头,胡问静真是疯子啊。他揉着太阳穴,胡人作乱的事情算是过去了,可接下来的事情同样头疼。他苦笑着:“老夫尽力护住她吧,总不能看着平乱的功臣死在了朝廷的刀下。”

武威城的另一个角落中,胡问静忙得焦头烂额,这几日的善后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需要灭城中的大火,大火不长眼睛,会烧死胡人也会烧死缙人,更会烧掉全城的房子;需要救粮仓的大火,粮食这东西容易烧也不容易烧,粮仓又肯定有放火的安排,胡人仓促之间没道理可以点燃所有的粮食,手脚快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些粮食出来;需要在城中搜寻幸存的缙人,总有人轻伤重伤等待救援,或者被困在废墟之中,而这又连带着需要赶紧找大夫找药;需要搜索城中的零散的作乱胡人,天知道有没有胡人躲在城中的某个屋子之中;需要搜索城中作奸犯科趁火打劫(强)奸的缙人,总有人没胆子杀贼,却有胆子对着同胞下(毒)手;需要从废墟中寻找食物,衣服,被子;需要找安排百姓的房子;需要向四周的郡县城池示警,整个凉州到处都是胡人,胡人可以在武威城作乱,也可以在其他城池作乱;需要派出侦骑四处搜索周围有没有胡人的军队;需要立刻征调武威郡中各个村镇的粮食,并且进一步向其他郡县请求支援;需要立刻重建城防,若是还有胡人余孽,这破烂的武威城绝对挡不住下一次;需要组织丁壮训练作战,几万人打万余胡人打出这个交换比,胡问静真是羞愧极了,若是稍有训练何至于此……

这么多事情每一件都需要人手,偏偏胡问静手中就是没有人手,她只能一件件按照轻重缓急处理,连向其余城池请求粮草的事情都被拖延到了最近,她真是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一个士卒匆匆赶来禀告道:“马隆马护军到了,胡司马快去拜见。”胡问静皱眉,马隆到了,事情只怕又会起了变化,强力压下去的一股股矛盾会不会爆发出来?她仰天长叹:“你丫的早不到晚不到,为什么偏偏现在到?”若是马隆在大战之前赶到,说不定就没了这次胡人作乱,若是马隆再迟个半个月一个月赶到,她就可以彻底压制城中的矛盾了。

……

平虏护军马隆到达武威城的消息传开之后,城中幸存的官吏和门阀中人大喜,纷纷赶去拜见马隆。

某个门阀公子狰狞的笑了,以前武威城中胡问静说了算,敢反抗的尽数杀了,他只能隐忍,如今马隆到了,他还需要怕胡问静吗?他狞笑着:“胡问静,你怎么杀门阀子弟的,本公子就怎么杀了你!”只要在马隆面前告状胡问静滥杀无辜,残杀门阀中人,难道马隆还能不砍下胡问静的脑袋?他大声的笑着,就要前去见马隆。

一个门阀中人皱眉,道:“且慢!”冷冷的看着那公子,问道:“你确定向马隆告状后我们还能活着吗?”

那门阀公子一怔,然后冷汗直冒。

武威城的府衙前威严的石狮子上沾满了血迹,也没人有空擦洗,府衙的牌匾也碎了,半块牌匾靠在一头石狮子上,另半块却不见踪影,府衙之内更是处处可见血污,唯一庆幸的是府衙没有被大火焚烧,总算完整。

大堂之中,马隆高高的坐在首位,亲切的看着一群门阀中人。

十几个幸存的门阀中人互相打量,今日才知道武威城中的门阀中人今日只剩下了这可怜的十几人。有门阀中人捂脸痛哭:“没想到王家竟然灭门了。”武威城中最大的门阀王家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真是悲哀啊。

又是一个门阀中人大哭:“我李家一门两百余人,今日只有三人了。”其余门阀中人个个大哭,谁不是家中死伤惨重?

那李家的人看着马隆凄厉的哭喊着:“马护军,你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

一群门阀中人泪眼朦胧的看着那个李家的人,这报仇二字究竟针对的是谁?

这十几个幸存者中除了极个别是被胡人灭门,侥幸脱逃,大多数人都是举家被胡问静裹挟加入了杀胡人的队伍之中而后大半家人战死的。比如李家就是全家被胡问静斩杀了十几个不愿意加入杀胡队伍的人,然后又在与胡人作战中伤亡惨重,最后只剩下了三个的。这个仇是算在胡人头上还是算在胡问静头上?只怕在门阀的眼中更偏向与算在胡问静的头上。若不是胡问静拿刀子逼他们与胡人厮杀,他们或者躲在地窖之中安然无恙,或者接受着官兵的保护,怎么可能会大量的战死?

马隆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叹气,果然要来了,不知道能不能护住那个胡假司马。

那李家的人左右张望,果然没看到胡问静,心中大喜,这是马隆故意隔绝了胡问静,想要和胡问静秋后算账呢,万万不可错过了几乎,他大声的哭泣着:“我李家人在家中有地窖躲藏,原本可以……”

一个声音大声的道:“马护军在哪里?马护军在哪里?某将胡问静来迟了!”

那李家的人立刻闭嘴,大堂中所有人转头盯着门口,只见一个衣衫上满是鲜血和污渍,身上散发着恶臭的女子手按剑柄,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带着十几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胡问静。

十几个门阀中人很想捂住鼻子,却怎么都不敢,规规矩矩的坐着,唯有心中大骂:“你一个女人竟然不知道洗澡换衣服吗?”

马隆看着满是血污,散发着血腥臭味的胡问静,一丝一毫都没有感觉到不对,大战之后谁不是一身的血污,谁不是恶臭满身,谁又有空去洗澡换衣服了?笑谈渴饮匈奴血是夸张了,但是坐在尸体上,用满是鲜血的手抓着干粮大口的吞咽的情况基本是每个士卒都遇到过的。

马隆笑着招呼胡问静:“你就是胡司马?”

胡问静扫了一眼大堂中的十几个门阀中人,那十几人立刻挺直了背脊,坚决的看着地面。她道:“是,末将正是本朝太尉贾充的忘年交,吏部尚书任恺的救命恩人,扶风王司马骏属地千阳县前县令,现任军假司马胡问静。”

马隆和一群手下仔细的看胡问静,佩服极了,一个人可以有这么长的排头是需要多么的无耻啊。

十几个门阀中人死死的盯着脚底板,狗屎啊,太尉贾充,吏部尚书任恺,扶风王司马骏,胡问静的靠山竟然这么硬?某个曾经想要告状的门阀子弟幸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还好没有冒然告状啊。

胡问静傲然看着那李家的人,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呢?我好像没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