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然后呢。”她随意的问着,其实猜到了后续。

一群村民咧嘴笑:“那银子是胡老七的卖命钱,当然归胡十七了,买了好酒好菜,他小儿子还给媳妇打了个银衩。”真是羡慕啊。

胡问静看了一眼小问竹,小问竹趴在她的怀里昏昏沉沉的,多半是累了。她很是高兴,有些事情小问竹真的没有必要知道。她会处理的。

她慢慢的问道:“那胡老七的媳妇呢。”

一群村民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发卖了啊。”“胡老七死了,胡老七的媳妇肚子不争气,没有身出男娃,留着干什么?”一群妇女用力点头:“就是啊,生不出带把的,又没有娘家,留着干什么,当然是发卖了。”丝毫没有觉得错了什么,规矩如此,家中没了男子当家,当然是全部财产都被本家拿走,孤儿寡母直接发卖了。

有妇女热情的道:“本来胡老七的婆娘在固镇,发卖她不太容易,可谁教她贪心呢,竟然跑到村子里找胡十七要银子,这么贪心的婆娘不发卖了她,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胡问静笑了:“是啊,吃绝户吗?”

一群村民将女官老爷笑了,也笑了:“女官老爷也知道吃绝户的风俗?”

胡问静看着一群习惯了吃绝户,以为那是天经地义的风俗的村民们,原身的爹娘都是那种被吸干了血还觉得理所当然很是伟大的那种人,原生的娘怎么会跑去与公公吵闹要银子呢,她只会默默含泪,那是丈夫的卖命钱,给丈夫的爹理所当然。胡问静回想那固镇的茅草屋里空荡荡的,这是所有可以卖钱的东西尽数都卖了,原身的娘实在没了生路,迫不得已才跑去找胡十七的啊。

“很好。”胡问静淡淡的道,能够这么快就知道真相真是天意啊。

众人用力点头,真诚极了:“青天大老爷明鉴,非是我等知情不报,胡家手中是真的没有沾染鲜血的,胡老七是自己倒霉摔死的,胡老七的婆娘是按照规矩发卖了,胡家真的没有沾着血。”

几个衙役极力忍住没有转头看胡问静,原来胡问静的身世这么凄惨,怪不得是孤儿啊。

胡问静笑了:“看来本官杀得人还是太少了,不然怎么会有人敢糊弄本官呢?来人,每户抽一男丁杀了。”原身的爹多半就是摔死的,作为胡十七家的血牛,胡十七没道理害死了他,但是原身的娘就未必了,发卖虽然很符合这群贱人的价值观,但是为什么她总觉得村民们遮遮掩掩?

一群村民们惊恐的叫着:“青天大老爷,我们真的没有糊弄你!”

徐大丫看着丈夫被衙役拖了出去,咬牙道:“青天大老爷,我说!我说!”

所有人都盯着她,有人迷惘,有人惊愕,有人开始发抖,有人大声的呵斥:“不要胡说八道!”

不等胡问静下令,那些制止徐大丫说话的人立刻被拎了出去痛打。

胡问静冷冷的道:“说!”

徐大丫眼角扫了一眼地上的银钱,咬牙道:“胡老七的媳妇被打死了!胡老七的媳妇讨要银子,胡家的人想要发卖了她,她不从,死死的抱住门不放,还咬了人贩子,结果被人贩子打死了。”她嫁到这个村子好些年了,孩子也生了几个了,却是第一次见识到“吃绝户”,吓得浑身发抖,怎么都不会忘记。

胡问静看着周围的房子,不知道哪一个是胡十七的家,那家的门上是不是有十道深深的带着鲜血的指甲痕?原身的娘是不是哭喊着放过我,我还有女儿要养活?胡问静灿烂的笑着,真是一个五好家庭啊。

一群村民点头:“是,是人贩子打死的,与胡十七家无关。”有人转头看徐大丫的丈夫,怎么管教婆娘的,这个女官老爷从头到尾没有哭过,肯定不是胡老七的丫头,但是怎么看都和胡老七的丫头关系很深,若是说了胡老七的婆娘被打死了,肯定会发飙的。有人极力挤出复杂又善良的眼神看着胡问静:“官老爷,不是我们有意欺瞒,实在是人不是胡十七家打死的,只说发卖了,给胡老七的女儿留个念想岂不是好。”

胡问静灿烂的笑着:“这是灭门啊。”其余人不解其意,只有她知道,原身已经饿死了,若不是她穿越了过来,小问竹也只有饿死一条路。

胡问静不理睬别人看她的眼神,问道:“那胡老七的媳妇的尸骨呢?”

徐大丫道:“被胡十七家的人扔在了乱葬岗。”

胡问静笑了,理所当然。又忽然想起那原生父亲的尸骨,问道:“那胡老七的尸骨呢?”

徐大丫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胡问静点头,看来还要去一趟固镇。她笑着:“来人,跟这女子去乱葬岗收尸骨,若是这女子没有说谎,地上的银钱统统都是她的。”她还有事情要处理,只能让衙役代劳收了原身母亲的尸骨。

徐大丫大喜,急急的捡起了地上的银钱,今年可以买很多粮食,全家不用吃野菜了,不,还是要吃一点野菜的,这些银子买来的米面都要好好的存起来,谁知道明年会不会更糟糕呢?只要家里有粮食,这野菜吃起来也是香的。

胡问静笑眯眯的看着一群村民,道:“若是你们欺骗了本官……”

一群村民坚决无比:“绝无欺瞒。”本来就这么点小事儿,若不是担忧这个女官老爷多半和胡家的丫头有牵扯,早就清清楚楚的说了,凭白让徐大丫捡了大便宜,拿了赏钱。有人心中发狠,说什么都要徐家把钱拿出来平分。有人琢磨着若是胡十七回来后找人报复徐家,除非徐家拿出钱来,不然绝对不会帮徐家说一句话。

胡问静挥手:“来人,把胡十七家的人带过来。”

一群胡十七家的人到了胡问静的面前,胡问静看着有些惊慌,却又似乎有恃无恐的胡家人,看了一眼小问竹,小问竹已经睡着了,打雷都吵不醒的。她笑了,解开包裹,取衣服垫在地上,然后小心的将熟睡的小问竹放在衣服上,转身道:“本官就是胡问静,胡老七的女儿。”

一群胡十七家的人大喜:“是大侄女啊!”“我是你十二姑姑!”“我是你亲婶婶啊。”有人躲过衙役,张开手臂,热情的向胡问静跑去,眼角还带着泪:“我那苦命的侄女啊!”

胡问静笑着,一剑斩下,那人直接被腰斩,鲜血四溅。

四周的人凄厉的叫着,怎么都不敢相信胡问静腰斩了自己的亲戚。

胡问静笑了:“我是胡问静,你们都是我的亲戚,本来应该好好伺候你们的,不过我真的赶时间。想想真是可惜啊。”身形一晃,又是一道血光冲天而起,一个胡姓家人被砍下了脑袋。

有胡姓男子目眦欲裂,大声的道:“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叔……”脑袋随着鲜血跌落地面。

尖锐的惨叫声中,胡十七家被杀的干干净净。

一群村民起初还尖叫出声,待到胡问静杀光了胡十七全家,或晕了过去,或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一声都不敢吭。

胡问静甩掉剑上的鲜血:“来人,把这个村子的人统统打断了两只脚,放火烧了所有的房屋。嘿嘿,吃绝户?胡某让你丫的吃土!”

一群衙役看都不敢看胡问静一眼,低着头大声的应着,谣传胡问静胡恶霸杀人无数,他们这些拿刀子讨口饭吃的公门中人曾经有些怀疑,区区一个少女也能杀人无数?今日一见,终于知道妖魔鬼怪哪分男女和年龄。

胡问静抱着熟睡的小问竹大步离开,身后是熊熊的火焰,滚滚的浓烟,以及绝望的惨叫,宛如地狱。

次日,胡问静在固镇寻到了胡老七的坟墓,只是一个土丘和一块无字的木条而已。按理,她应该留在这里替原身妥善的处理了父母的后事的,可是她实在是赶时间:“来人,通知谯县王家前来迁坟。”胡问静匆匆的写了将胡老七夫妻合葬等等的纸条,立刻启程回千阳县。

蒙城县令苦笑,真是来去匆匆啊,只说了几句话,看了一眼官印而已,也不知道胡问静记不记得自己的长相。“算了,她也已经完蛋了。”蒙城县令有些无奈,早知道胡问静如此的冲动,真不该帮忙的。

……

十几日后,千阳县。

胡十七一家抬头看着天空的太阳,好些人眼睛受不了刺激,泪水四溢。

有人嚎啕大哭:“我终于不用挖矿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挖矿真是惨啊,没日没夜的干活,吃不饱不说,不干活还要挨皮鞭,简直是人间地狱。

有人感受着久违的阳光,咬牙切齿:“胡问静!”不过是家族中的晚辈和丫头而已,竟然敢把家族中的长辈发配到了矿里苦役,要不是他们命硬,岂不是死在了矿里?

胡十七须发皆张:“死?老汉怎么会死,老汉没有活活打死胡问静之前绝对不会死!”孙女竟然敢把爷爷送去矿里做苦役,这还有天理吗?他纵然化作恶鬼也要讨个公道。

有人大笑:“我就知道问静绝对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我们是她的亲人,她就是再怎么生气,打断骨头连着皮,一家人总是一家人。”胡问静的爹娘死了与胡家无关,胡家干干净净,苍天有眼看得清楚,但胡问静年纪小不懂事,对被胡家抛弃肯定耿耿于怀的,有些打击报复大家要理解,但结局肯定是胡问静与胡家从此恩怨两清,胡问静交出官身,胡家的男丁顶上成为官老爷,而胡问静老老实实的等着出嫁,当然,他们绝不会报复胡问静把她许配给瘸腿的老头子的,胡问静嫁给张老爷家的公子可以得到五十亩地的聘礼呢。

胡十七呵斥着:“老汉不要五十亩地,老汉要胡问静的脑袋!”一群胡家人拼命的劝,五十亩地啊!胡家从佃农一举成为地主,怎么可以为一点小事翻脸。

一群胡家人被衙役押解着到了千阳县菜市口,却见无数人等候在哪里。

某个胡家人惊讶的道:“咦,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