饵咸钩直

场面之虚诡离奇,他生平未见。

他抑住颤抖的右臂,想起许垂露的神情,想起当日的幻戏,暂把那股骇然压了下去。

至少,他知这是幻觉,但对方不知道。

朦胧黑雾中,水涟眉目间也染上一股邪戾之气,擎起长剑,他运转饮河剑意,以怒涛倾注之境施出夺天一袭。

白行蕴思虑被雾气牵引,不敢硬接,只好步步避让。

剑招可避,人却无法不被活如游蛇的雾气沾染。黑雾落在身上无甚感觉,也没有气味,但其散去之后却在他衣料上留下一道水痕——无色的水痕。

不多时,他浑身便落满了这种溅射的湿痕。

水涟的剑式愈快愈急,愈急愈利,愈利愈悍,他沉浸于诡暴的杀意之中,忽略了剑鸣之外的声音。

而白行蕴、风符、玄鉴和一众观战的两派弟子,无一例外地,尽都听到了那个声音。

激流沛厉,浮沫扬奔,如龙虎鼓噪,似河神赑怒。

他的剑意凝成清水实质,发出浩荡江河隆隆咆哮之音。

……

许垂露终于发现众人反应有些失常,当前场景虽然玄幻了点,但也不必像白日见鬼一样死寂一片吧?至少绝情宗弟子应该为白行蕴的狼狈之态感到高兴吧?

良久,她听到身旁玄鉴冷静不再的呢喃:“无阙……”

无阙?

就是传闻中的那个不得觊觎的无上武学?

玄鉴忽然提起这个作甚?

还未待她深思,两人的战局出现了新的变化。

白行蕴的衣袍被水洇得不复洁净平整,而他丝毫未怒,反向水涟露出了难掩欣喜的笑意:“水堂主,我败了。”

水涟提剑而立,一身劲力还未卸,骤听他这一句认输,惊疑地皱起眉头:“你……”

他上前一步,抬袖展示出其上的洇痕:“想不到,在楼玉戈之后,我见到的第一个施展无阙的人——是你。”

“?!”

水涟听到那两字后忽然脱力弃剑。

白行蕴缓缓地笑:“我原以为萧放刀从不用无阙是有什么隐秘缘故……如今看来,她只是善于隐藏罢了。而你太想赢我,才这么沉不住气。”

“……”

水涟脸色发青。

他方才用的是什么功法?如果那被误认为是无阙谱所载的心法,他该如何向宗主解释?无阙是绝情宗绝不能碰的禁忌。

“白掌教的脑子怕是也掺了水,当世除我宗主之外,根本无人——”

“总之,今日见识水堂主风采真是意外之喜。如我未曾看错,你修的是‘和湛’一卷罢。”白行蕴笑意不减,声音却寒了下来,“这一卷,似乎是萧放刀从家师手中夺去的。”

“……”

“不过无妨,只要它还在,总有物归原主的一天。”

水涟怒极反笑:“无阙谱何时成了你的东西?其主楼玉戈死了,转于谁人之手,本就各凭本事。技不如人还如此恬不知耻——”

白行蕴眸底杀机顿起。

水涟正要拾剑,却被一声朗然轻喝攫取了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