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犯贱

最后一场雪 茨鱼 4554 字 21天前

小岛的夜空月如弯刀,繁星点点。

夜市大约持续到九点过,摊主陆续收摊。许导临时要修改一些剧本,找了他们在谢之行的房间讨论,于是陶陶和谢之行拎了一些烤串往回走。

他们身后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渐渐地,脚下只有零星的月光。微风拂草的簌簌声,烤串摩挲衣服的哗啦声。

陶陶双手背在身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仰头,星星点点的亮光,忽然想起许家父母还在时的场景。

那时夏天,没有空调,夏夜纳凉的方式只能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许父许母会将她和知敏夹在中间,手里摇着蒲扇,为两小孩打风,絮叨闲聊。

最平常的夜晚,她抱膝蜷缩在椅子里,无聊地默默数着天空里的星星。通常还没数几个,她便困倦地在许母的怀里睡着。她总想着,今晚数不清没关系,以后还有许多机会。

那些看似无意义的日常,现今也演变成唏嘘。

陶陶一路走,一路小声数星星。

“怎么还跟长不大似的?”谢之行侧身前倾,语气沉哑温柔,“不过,倒是难得见你这么放松。”

陶陶不解地抬头。

“以往你虽然在笑,但眉头就没真的放松过。”谢之行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见她下意识后仰身体,也不逗她,意有所指:“其实,陶陶你可以尝试着依赖一下其他人。”

谢之行踏上酒店台阶,比她快了半步,转身看过来。

落在头顶的灯光,恍若斑点光晕,闲适的氛围下掩藏着若即若离的暧昧。

明明是居高临下,他却如雪松清风,丝毫不让她有任何的压力。他安静地垂眸,眼神清朗如月,嘴角含笑。到底是简单的一句话,还是有更深的意味。她不敢瞎猜,也尝够了依赖别人带来的苦果。

至少目前的关系,她不想有任何的改变。

“我不是一直受师兄的照顾吗?”陶陶低下头,盯着脚下飘落的枝叶,呐呐道。

谢之行好似早已猜到是这种结果,点到即止,如蜻蜓拂水道:“那倒是,以后只希望师妹事业腾飞后,能多提拔提拔我这个过气男演员。”

三言两语揭过话题,进电梯前,谢之行绅士地用手背挡住电梯门,等陶陶完全进去后,才收手走进来。

他的神态没有丝毫变化,陶陶悬着的心落进肚子里。

许导在场务那儿拿了谢之行的房间钥匙,早早等在他房间,陶陶和谢之行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三人讨论到快深夜,才堪堪琢磨出一个可行的方案。许导还有话要与谢之行说,陶陶有些困倦,明天还有早戏,就提前离开。

酒店不大,早被《知秋》与《丧尸行》剧组包圆,陶陶与小米在一个套房,只是小米要过些日子才会过来。

廊道的灯需要自己按开关,陶陶出了电梯,胡乱摸了几下也没找到,只好放弃。她摸索着往房间走,指尖倏地碰到一处温热。

还不等陶陶叫出声,手腕被牢牢攫住,视线翻转,她的背脊即将撞上墙面时,按上一只大手,替她挡了大半的冲击力。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额前,寂静漆黑的廊道,这是唯一的噪点。一只手按住她的手,一只手控住她身体,陶陶仿佛身处一张大网,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陶陶停下动作,胸前气喘起伏,额前的呼吸似乎更加炽热。

男女之间的力量差异,在此时发挥到最大。

陶陶动了动脚,垂下眼睫。

男人欺近,微微俯身,无形的压力袭来,呼吸慢慢移到耳边,冰冷的唇贴住耳垂。

“是我。”

冰河淬雪的冷声,拂耳时,却莫名滚烫。漆黑的廊道如粘稠的黑墨,挤掉周遭的一切,裹住他们,如一层密不透风的茧子。

铺天盖地全是封衍的气息。

他的气息冷淡骇人,整个人如一根皮筋,紧绷到极致。他的碎发刺到脖颈,带来微微的痒意,牢牢遮住男人的眼,看不清神情。

陶陶想要偏头躲开,却被禁锢得挣脱不得。

“封衍,放手。”陶陶没看他,盯着虚空。以往肌肤相贴的快|感,现在却衍变成全身细胞都在抗拒。

而这些变化,不过是爱与不爱。

话语里显而易见的厌恶,似乎刺激了他。陶陶明显感到他绷紧身体,又不知为何松懈,皮肤接壤的地方像是慢慢爬上一条有毒的蛇。

他发出一声气音,缓缓从陶陶肩窝抬起头,茶色的浅眸深不见底,像是废院枯井,里面有更深的危险。

“我让你恶心?”他捉住陶陶的手,沁凉的唇印上手腕,视线牢牢盯住,不放过她的丝毫反应。

陶陶避开他的目光,眉目间带着一丝不耐烦,却又挣脱不得。

女人长久的沉默,封衍倏地站直身体,手掌用力,女人猝不及防地撞进怀里,他单手将女人的双手束缚在身后,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颌。

“谢之行就那么好?”封衍不容她逃避,直直望进她清澈明眸,沉雪的嗓音带了几丝克制不住的阴沉愤意,“值得你呆到现在才回来?”

打破沉默的一句话,陶陶敏锐地察觉到主动权到了她手里。

陶陶放松了身体,嘴角勾起一抹讽笑:“他确实比某人好。”

不出意料地,封衍的神色如风雨摧城。

“不过……”陶陶软了表情,上扬的眼角,在隐约的光线下,带着丝丝媚意,她说出的话字字如刀,狠狠扎进封衍的心里——

“封衍,你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前夫对前妻突如其来的关心?”

“还是因为之前追着你跑,现在我不追了,所以浑身不对劲儿,又眼巴巴回来找人?”

“当然,以上都是我臆测的。”陶陶轻笑一声,柔柔的嗓音似缠绵低语,“我想,以封总的格调总不至于犯贱吧?”

陶陶心里涌出各种恶毒的词汇,她以前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挑明,生怕一切如镜花水月,一戳击破,任由叶明月和封衍将她当做博弈的棋子,她就恨不得生出连她都惧怕的毒水。

凭什么他封衍永远能高高在上,凭什么她永远只能匍匐如尘?

红色的血丝卷上眼白,男人寒冰的眸光里,像是有暗礁汹涌的潮流,隐隐要冲破平静的海面。陶陶感受到封衍越来越用力,手臂和下颌泛起细密的疼,心里却无端生出快意。

以封衍如今的地位,想摧毁她现有的一切,不过是弹指挥间的事,但她感觉有什么不同正在发生。以往的封衍怎么会浪费时间在这里,现在却眼巴巴等了不知多久,就为了单纯问一个问题?

像以前的她一样。

她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些变化源于什么,她却能利用这点,有恃无恐地做一切想做的事。

封衍站在原地,他像第一次才认清楚自己的妻子,柔丽的面容下,也藏着一张利嘴,知道怎么利用言语,令他陷入阴鸷的情绪。他也不明了自己为什么大晚上不回别墅,反倒来了这里。

站在陶陶的房门外,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也逐渐冷下去。他隐约感觉自己从棋手的位置,慢慢变成局中人。

非常不利的位置,却又无从挣脱。

“你……”封衍的手放开陶陶,指腹压上女人殷红的唇,只要想到这里被别的男人沾染过,从未有过的怒意窜满胸口,狠狠撞击,不得出口。

“封衍,离婚了,就别再见了。”陶陶抓住机会,猛地往后一退,脱离封衍的控制范围,偷偷从包里拿出房卡,她的声音泛凉:“别让我后悔遇见你。”

话音刚落,房门嘭的一声关上。

封衍定定站在门外,他狠狠地盯着紧闭的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别墅内,五叔见封衍满身寒气的回来,脸色青白,便知道他胃病又犯了。他叹了口气,吩咐厨房做一些温养滋补的食物。

新来的厨娘好奇的问:“先生胃病这么严重,怎么也不好好保养?”

五叔没回答,心道无人问他粥可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