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确实改变了,变得更好,只是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喝完了一瓶,尤嫌不足,宁小北打开冰箱,又拿出两罐啤酒,老牌子,上海立波。

自打毕业进了外企,宁小北被同事们带得啤酒只喝进口精酿。

这本土立波是老爸喝惯的。老爸不在,他来尝尝也好。等老爸回来,买一箱放在家里。不,买十箱做补偿。

下酒菜已经吃完,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鱿鱼丝和酒鬼花生。应该是老爸最后一次逛超市采购的,从环保袋里拿出来的时候掉出一张收银小票,算算日子,是宁建国出事前的一天。

睹物思人,边喝边哭,反正没人看到。

老爸和叔叔的关系已经向他们公开了;福利房、拆迁房的问题也解决了;就连丁哲阳那小子也被他改造了,桩桩件件,呕心沥血,尽他所能。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那块导致老爸不能复活的最后一块拼图到底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

放下酒杯,宁小北用指尖抹去嘴边残留的酒渍,揉了揉突突发疼的太阳穴,踩着凌乱的步伐往浴室走去。

身体沉溺在一片乳白色中,每个毛孔都被打开,宁小北舒服地叹息了一声,闭上眼睛。

从指间到足尖,每一根神经都被热水包围着,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母体之中。浑浑噩噩,沉沉沦沦,如同尚未开窍的混沌,是难得的糊涂和自在,让他暂时抛却不停穿梭在两个世界中的疲累。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淅沥沥地落在浴室朝西面的小窗台上。窗台上放着一颗仙人球,多日来被主人冷淡,都没有被浇过水的它,努力地张开已经有些干瘪的肉瓣儿,贪婪地吸收着空气里的水汽。

仰着脑袋,漆黑的乌发散开在白瓷边上,浸泡在热水里的脸蛋和身躯,像是剥了壳的虾子似得红。更红的是无意识张开的唇,擦了胭脂似得,又带着水色。

当范侠拿着从赵景闻那边拿来的公寓钥匙,闻着酒气一路从客厅找到卧室,又从卧室找到浴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眼前的一幕。

“小北……”

站在浴室门口,他的话声融在一片腾腾的白色水雾里,被溶解得几乎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