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鲤跃龙门 融泥 1759 字 14天前

李靖梣只带了二十骑随行,会馆门口下车来,众人就在门外行了大礼,便紧随仪驾入了内厅,依序入座。

马县令居东首,西首的位置空着,原本是留给包四娘的,因为人所共知的原因,她没有来。秦浊和杜老三一个坐在西二位一个坐在东二位,一老一少隔着过道脸对了脸。当然是互相看不顺眼。其余粮商或前或后分坐两侧,打眼望去人脸十分密集,几乎分不出来谁是谁。

皇太女头戴乌纱翼善冠,穿红色四团龙盘领窄袖袍,居正北御座。就像一只单纯无害的小绵羊披着华丽的衣裳,坐在了虎视眈眈的狼群的对面。一开口就是“尊重大会、观习为主”的谦逊之词,很容易被那唯利是图的老匹夫们蹬鼻子上脸。

果然,没两句话,马、杜二人就开始明里暗里地操纵舆论了。

说起这个粮商大会,本是世祖年间兴起的民间组织,主要是同行业者牵头确立行规,商定粮价,确立度量衡,维护公平竞争的结构。有时也用来调解纠纷,救助同行。三百年来名目形式虽屡有变更,不过万变不离其宗。中宗末年会内一些有识之士因资助二皇子,即后来的清宗皇帝平叛,得以将商会发扬光大。不过自秦浊入会以来,看到的多半是官商勾结,同行压榨,逐渐沦为有权势的商人为了攫取个人利益,巧设名目大鱼吃小鱼的工具。

皇太女之前筹不上来粮,关键还是粮食定价的问题。

如今北方灾荒,各地粮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江南的许多粮商乘机囤积了大批粮食,抬高粮价,准备大捞一笔。而这时候朝廷来收粮,给出的价格还是二月份的,远远低于现在的市价。粮商们当然不愿意把粮食贱卖给官方。但如果朝廷按照市价收买的话,就要比平常多花两三倍的银子。

朝廷想要低价收购,粮商想要高价出售,当地官府与粮商勾结,中间想赚取最大差价。而很多粮商其实就是当地勋贵不方便抛头露面而推出来的代理人。这一下子就拧上了。

路柴生之前为了讨好皇太女,故意把粮价压得极低,这就相当于拿所有粮商的利益给他一个人上位铺路,所以他倒台是必然。还真不一定是杜老三一人背后使坏,应该是所有粮商共同助推的结果。不然杜老三也没本事一夜之间搞掉他,否则他早就是杜老二了。

所以,如何给粮食定价,是此次筹粮的关键。

那马县令口若悬河地讲了很多,什么田亩数,屯粮数,无非就是帮粮商们抬价,赚更多朝廷银子,他自己从中捞好处。至于乌纱帽,他如今有萧王和太后给撑着,背后又有无数利益集团,自然不惧怕一个在康阳尚无根基的皇太女。

不过,秦浊也不是吃素的,定价么,无非就是利益。她如果打定了主意要让利,随便用个手段把那些小户的粮食高价买进,低价抛出,以她秦浊的财力和号召力,让这市价持续走低不是难事。甚至让市价走到比朝廷的给价还低,也不是问题,到时大家一起吃瘪,造福千万百姓。即便倾家荡产她这波也是不亏的,因为她投资的是皇太女,未来的皇帝,这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凭她怎么霍霍,只要东宫不倒,再挣回两个秦浊的身家也不是问题。但是那些不肯跟她共进退的粮商就惨了,非但会赔钱,还一点好处捞不着。

这也是之前路柴生的思路,不过,他实在太抠,一点利不想出,底盘又太低,杀人也干,抢劫也干。全指望东宫给他兜底。李靖梣要是能给他兜那才怪了。

大会才开始没多久,意外就发生了,一个婢女上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杯盏,那水不偏不倚刚好就泼在了秦浊的脸上。满座除了那位杜三爷外,神色都为之一惊。

秦浊连忙离座,用袖子擦脸,幸好这茶是温的,不然就毁容了。

“对不起秦大官人,奴婢给您擦擦!”那婢女慌乱道。

“不用!”秦浊往边上挪开两步,不提防有人从后面揪住了她头上的银线,就在电光火石间她察觉到是一双女人的手,还未作出反应,头上的面具就被人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