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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沈栀的房中就摆了好些书,好多还是孤本,到后来连侧室都被沈栀辟来放书。他有时去房中看她,她不是在暖阁里抄抄写写,就是捧着书在窗前蹙眉长读,画面也总是清雅而缱绻,只可惜后来一把火,所有的书都烧没了……

茶很快沏好,思竹轩中有一无花小潭,潭水碧澈,潭底只见青苔,不见游鱼,熹光落在上面,波光粼粼,很是别致,潭上有一八角亭,雕梁画栋,桌上还置着一张未下完的棋盘。

康平远心情甚好,边走边打量院中景致,这思竹轩倒是极符合沈栀淡雅娴淑的气质,就是过分寡淡了些,没有女子闺房的小意温馨。但康平远一想到是沈栀的闺阁,又觉得合理,毕竟沈栀就是个恬淡安静美人,别院怎会和一般的女子相同。

康平远将院中的一花一木记在了心中,暗暗打算回府里给沈栀修个一模一样的,反正他爱看她看书刺绣,这样雅致的居室只会衬得她更加乖巧,康平远越想越觉得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甚至想到了沈栀进门后的惊喜模样。

“康镇抚请坐。”沈栀动作时露出一节皓腕,那是康平远前世求而不得的颜色。

康平远的眸光暗了一分,浅笑道:“沈小姐倒是不必如此客气,唤我一声康公子或是康大哥都可以。”

“倒是不必。”沈栀抬眸,“我与康镇抚素不相识,称呼一变,关系就乱了,容易遭人闲话。”

康平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栀:“素来知道沈三小姐克己守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就是不知沈小姐平日里都是哪位嬷嬷教导?”

“无人教导,读过几本书罢了。”冬雀给康平远倒了杯茶,而后便同冬羽一起站在了旁边,没有走的打算。

康平远看了她俩几次,可她们都没有好似没看见一般,像根木头似的,呆呆杵着。康平远的笑容有些干:“不知沈小姐往日里都看些什么书?”

沈栀眸光淡淡,随便说了几个书名。

与康攸宁差不多,康平远自小也没读过什么书,康献忠曾叫他上私塾,但他觉得读书还不如学武,去了两天就没去了。他肚里没什么墨水,这会儿听沈栀讲话,也是云里雾里的,只能动动手指,示意熊奔先记下来,接着又继续攀谈几句,问这些书讲的是什么。

“你也知我家中还有一个幼妹,就是因为学问做得不踏实,前几日在宫宴上出了洋相,我身为兄长十分着急,可却不知从何下手。”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自成1。康小姐若想学问做得扎实,光靠读几本书,怕是很难……”

前半句康平远听不大懂,但后半句他倒是一知半解——少时功夫做得足,老了学问自然水到渠成。确实是一句先贤话,但康平远听着却不是滋味,什么叫少时功夫?所以是说他们就是因为少时没好好学,所以活该现在没学问?

沈栀给他的尖锐感又冒了出来,这让他很不舒服,他想要一切尽在掌握,他不喜欢沈栀这样,无端落入狮群的那只梅花鹿有了羚角……

“……话也不必这般说,古语有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2,只要愿意学,还是能学好的,沈小姐觉得呢?”康平远在聊不下去之时,又想到了在来时熊奔给他说的那句话——“女子都喜欢让威猛帅气的男子,主子战功赫赫,随便说几句,定能把沈三小姐迷得团团转。”

看来和读书人聊诗词歌赋行不通了,他得换个法子。

沈栀喝了口茶:“但有心之人到底是少数。”

康平远朗笑几声:“你也知我出身益州,我爹蛰伏边境三十载,无人问津时也不放弃练武,我亦如此,人人都道我们回不来,可我们就是回来了,我们康家儿郎的命就不在益州,因为这个念头,当初雍王之乱我们康家一马当先,战功赫赫,这不是有心是什么?”

这是康平远最骄傲的事,果然,他一说完,沈栀便道:“康镇抚确实少年英雄。”

康平远嘴角上扬:“所以,苛求老自成不免有些迂腐,倒是不如有心,博上一搏,云散月明。”

沈栀赞同地点了点头:“康镇抚的传奇在京中大街小巷确实广为流传,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出了话本子,既然康镇抚提起这事,沈栀好学,不免想多问几句,当初益州大捷,大将军江彧鸣金收兵,已是要议城下之盟,为何康镇抚突然激进赤水峡关?我一个女子亦知穷寇莫追的道理,不知是什么让康镇抚有了此等决策?”

“那自然是……”康平远张口就要答,却又生生停住,冷汗忽生。

京中盛传康平远射艺惊人,说他一箭三雕直取东胡将军的眼睛,但却没人想过时间问题。雍王犯乱,益州守备临时编入江彧军中,军中只能有一个统帅,大帅鸣金收兵人人皆知,康平远却不管不顾骤然出击,这是贪功,还是违抗军令?亦或是别的什么可能?

前世,沈栀的房中就摆了好些书,好多还是孤本,到后来连侧室都被沈栀辟来放书。他有时去房中看她,她不是在暖阁里抄抄写写,就是捧着书在窗前蹙眉长读,画面也总是清雅而缱绻,只可惜后来一把火,所有的书都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