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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在万里无云的骄阳下穿行,车厢里的众人或睡或醒,都病恹恹提不起精神。在刚出兰州的时候周航还时不时会带领大家唱歌,现在却也只是抿着嘴靠在角落里,眼神涣散毫无聚焦。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司机一下子猛踩下刹车,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向前扑去。

卢靖朝死死搂住钱灵,努力把自己的身体垫下面,防止她直接冲击到卡车死硬的铁皮上。钱灵睁开一双朦胧的眼睛,难以置信的支撑着坐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家先不要乱,就地坐好。”周航艰难的扶着栏杆站起来,“我下车去看看。”

“我陪你。”卢靖朝看着周航瘦削的身体,忍不住随着他站了起来,又转身拍了拍钱灵的脑袋,“乖乖的等我回来。”

钱灵耳根子一热,只能微微颔首,又借着病容靠在小枕头上默默不语。卢靖朝温柔的把她扶到位置上,借着身体遮挡,手指似是而非的擦过她的脸蛋。然后果断的跟着周航下了车,两人默默无语的朝车头走去。

司机老丁热的脱了上衣,袒露着汗流浃背的身体。“太热了,水箱开锅了。车胎也几乎受不了,再这么跑下去到不了兵站咱这大东风就得撂挑子。再说我也得休息啊,从上午出发一路都没歇息,连块儿干饼子都来不及囫囵咽下。”

“前面怎么样?”周航指了指停在几十米开外的小轿车,“首长们的车似乎也遭遇了点麻烦。”

“在这种远途上,小车的困难比大车多得多。”老丁蹲在路边,百无聊赖的看着周边的骆驼刺,“首长们的车比咱们的车更容易出问题,他们开的这辆车在军区最多只跑过两趟敦煌,其余时候都是在兰州城里转悠。”

这时候,前面小车的门慢慢打开,苏参谋和赵处都陆续下了车,最后跟着面色苍白的李团。周航连忙快步跑过去想嘘寒问暖,被卢靖朝身后拉住了衣角。

“首长们自有分寸,咱们把车上的同志们请下来活动会儿吧。”

周航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回到卡车前喊文工团的姑娘小伙儿们下车放松。

眼前的同志一个个都下了车,钱灵懒洋洋的靠在车壁上,连抬眼皮都不想。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她睁开眼,是话剧队里瘦小俏丽的湖南姑娘,叫路甜。

“你下去和大家一起散散吧,我昨天晚上有点不舒服,想抓紧躺一会儿。”钱灵有气无力道。

“没事儿,我陪着你吧。”路甜指了指车外的成员,“反正我和她们也处不来。”

话剧队的事情钱灵从周航那里听说过一些,复杂程度比舞蹈队更甚。毕竟大多数舞蹈节目里除了领舞之外大家露脸机会都差不多,但话剧团竞争则日趋白热化,毕竟除了男女主演之外还有二号、三号演员,露脸机会千差万别。

“他们排挤你,其实可以跟李团讲的。”钱灵抬手指了指前车,“毕竟作为团长,经历过的事情比咱们都多得多。”

“我有点怕李团,听他们说这种形单影只了许多年的女人都挺麻烦的。”路甜稚嫩的脸上浮现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哀愁,“虽然团长是所有人交口称赞的好人。”

“那还可以跟前辈说,特别是提了干的,他们比咱们大不了几岁,却已经远远走在前面。”钱灵微微扬起下巴,“多想想办法吧,别自怨自艾,也别放弃。汇演才刚刚开始,之后一路上还得和同志们相互扶持。好比你们话剧,也需要人捧哏搭档才能演的精彩。”

“你们还在聊啥呢?”周航双手扶在车板上,“钱灵、路甜,如果不想中暑的话就赶快下车。”

钱灵扶着栏杆站起来,小步小步挪到门口,晕乎乎的扶着周航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车。卢靖朝见况忙迎上来,“去找卫生员看看吧。”

“不去。”钱灵斩钉截铁的说,“我早上吃了药,晚上再吃一点睡一觉就好了。等到了兵站,如果能弄些热水擦擦身子就更好了。”

周航拍了拍卢靖朝的肩膀,“我看这幅样子今晚可能到不了兵站了,而且这附近常年缺水,坎儿井也没修到这里,所有的水只能靠卡车补给。”

“有没有水窖?”卢靖朝眉毛一下子拧了起来,“就算文工团不来,兵站们的同志也需要饮水洗漱,这些情况得想办法让上头知道,安排人工拨款来改善同志们的生活条件。”

周航冷笑一声,“说来简单,咱们军区军费不多,面积又大,哪能边边角角都注意到。一晃十几年都过去了,兵站还是建国初期那副土坯房配着咸菜馒头的模样。算了,我去看看李团他们吧,有北京的同志在,玉体金贵,怠慢了也不好。”说罢他就阴沉着脸甩下眉来眼去的卢靖朝和钱灵,朝抛锚许久的小车走去。

车队在万里无云的骄阳下穿行,车厢里的众人或睡或醒,都病恹恹提不起精神。在刚出兰州的时候周航还时不时会带领大家唱歌,现在却也只是抿着嘴靠在角落里,眼神涣散毫无聚焦。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司机一下子猛踩下刹车,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向前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