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从江湖侠客到隐士高人。只要是拦了乌落兰道路的,阻碍了她的计划的,无一幸免。

裴墨杀人,却也随身带着一支笔。每杀一个人就用朱砂混合着对方的血液写下那人的名字。这些血字或工整,或凌乱,整个卷轴有的沾染了大片大片斑驳的血迹,有的又干净如斯。

可以想象裴墨在写这些名字的时候处于怎样的状态。

或坐姿端正地坐在死人堆里。

或浑身是血地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或对着昏暗的月光漠然地发呆。

他杀的人太多了,这么多年下来,长长的卷轴竟也已然写满了名字。上面的血迹有的已经干涸脱落了,有的却还是新鲜的,抚手去摸,血迹还能沾染上指尖。

这些名字的主人日复一日地挤进裴墨的梦里,带着血腥的,悲哀的,愤怒的,绝望的面容看着他,呼唤着他的名字,质问他为何要杀死他们。

日子久了,裴墨便不肯再在夜里入睡,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些太吵了,吵得他睡不着。

积累的怨气和血气久久地盘踞在卷轴上,又带着腥腐的味道渐渐弥漫在死寂的大厅里。仿佛凝成了一团黑雾般实质,无数狰狞的人头在黑雾里挣扎着,想要逃出来抓走在场的所有人。

一些胆小的官员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们睚眦目裂,完全失了自己本为官员的大度和从容,像是见了鬼一样畏惧地向后退去。

就连顾秋魄也因为这卷轴上触目惊心的名字而皱起了眉头。

站在煞气与血气中央的裴墨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似的,只淡漠地抬头看着高台上貌美的女子,轻声道:“杀了这么多人,它们夜里就没有入过你的梦么?”

声音寡淡又冷漠,回响在寂静的大殿里,竟像是淬了寒毒一般叫人通体发凉。

乌落兰一下子跌倒在皇位上,脸色苍白,眼里带着深深的恐惧和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它们不是我杀的,全是你杀的,怎么可能入我的梦里?!”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