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活下去。”
站立于血泊之中的黑发女子静静看着与她相望的少年,旁边巨大的怪物还在不断撕扯那些残破的碎尸,藏在面具后的猩红兽瞳紧盯着两人,含有剧毒的口涎自它嘴角滴落,将草地腐蚀出一块块焦色。
微风拂过林间树梢,却未能吹散盘旋在此的浓郁腥气。
五条绫音被那双固执的褐眸盯着,不由自主伸出了手。
这突兀的动作惊扰了还在观望局势的怪物,足有四层楼高的亚丘卡斯高吼一声,震耳欲聋的音波生生将周围的树木震断,带着腐朽气味的大虚便猛然冲向两人。
少年细瘦的手掌紧握成拳,几乎用力到关节处都泛起白色,刚才那声嘶吼让他的伤势再度加重,连面上也忍不住浮出几分痛楚,那双原本明亮的褐眸此刻有些阴霾,他不甘心地瞪向亚丘卡斯,眼底的倔强清晰可见。
尽管是在如此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可另一边的五条绫音却没有任何反应。
少年疑惑地看了过去,竟发现对方寒冰般的蓝瞳微微有些失焦,好像……在发呆?
褐眸少年:……
这女人到底在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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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生的执念,对死的恐惧。
想要活着的渴望,不愿死亡的倔强。
这些,她都没有。
以前似乎有谁对她说过,一个人之所以是独立的个体,皆因他本身所表现出的“独特”。
对喜爱的事物会露出笑容,对厌恶的东西会皱起眉头,为所爱之人赴汤蹈火,为憎恨之人不择手段。
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她不懂,也不理解。
“五条绫音,你是人类吗?”
只有八岁的刺猬头男孩蹲在她面前,问着奇怪的问题。
与他同龄的女孩并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这么问,但良好的教养还是驱使她诚实地回答了对方。
“我是。”
绫音如此说道。
可男孩听完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到捂着肚子不停拍打地面:“真是的,你怎么这么认真啊?我是在逗你玩欸,好无趣的家伙。”
“就像阿姐柜子上的那只人偶一样。”
男孩给出了这样的评价,随后便和来时一样悄悄溜出了她住的院子,既没有问候也没有道别,任性而自我。
这是幼年唯一的一次相遇,从未问过对方姓名的五条绫音,多年之后在成人礼上才又见到那人。
原来是禅院家的少主。
那个与她齐名、且继承了影法术的天才,但作为势同水火的对家,禅院又怎么会来为她庆生?
果不其然,即将成为家主的少年向她挑衅一笑,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压低声音缓缓开口:
“五条绫音,还记得我吗?”
“以前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但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你说错了。”
“你是人偶,是工具,是五条家用来抗衡禅院的砝码,是任何物品,但唯独不具备人的特征。”
“因为你,根本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衣着华丽的少女没有接话。
只是经此一事,两家关系愈发恶劣,直到六眼诞生彻底将三方平衡的局面打破。
那是个非常奇怪的孩子,每天都缠着五条绫音给他讲故事教咒术,本来冷若冰霜的少女一年也说不了几句话,却因他渐渐也和别人开始交流起来。
她还记得六眼经常对她说:“绫音姐好特别啊,思维也是,咒力的操控也是,都和家族其他人不一样。”
不一样吗?五条绫音并不这样认为。
只是听到这样的话,她突然有点想知道禅院说的“独特”,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