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秧宝撇着嘴要哭了。
沐卉忍着笑把草纸递给她,顺便探头看了眼:“没事,离苗苗远着呢。等会儿,妈妈拿铁锨把它铲走。”
秧宝提上小裤裤,推开竹筐从里面走出来,担心道:“真的不会烧死吗?”
“不信问问你晓丽姐。”
于晓丽种水稻,对这个最有发言权。
秧宝洗洗手,哒哒跑进屋:“晓丽姐,苗苗会被我的粑粑烧死吗?”
不等于晓丽回答,苏子瑜抬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秧宝你咋想的,往西瓜苗上拉粑粑哈哈哈……”
秧宝气得拍开他的手,用小朋友惯用的一句话怼他:“有种你别吃,宋姨的西瓜也上了粑粑。”
老二好奇地看眼苏子瑜,斩钉截铁对秧宝道:“他脚没有扎进地里,结不了西瓜,没有种。”
于晓丽被三人的话逗得拍桌大笑:“哈哈哈……”
苏子瑜脸一红,刷的一下站起来,气得朝老二吼道:“颜竟革!”
颜懿洋淡淡瞥他一眼,曲指轻敲了老二一记:“怎么说话呢?他又不是植物科,双脚肯定扎不进地里,自然也就不会开花结果。”
苏子瑜瞪他。
颜懿洋抬眉,咋哩,我有说错吗?你是植物科?
苏子瑜自知说不过他,转头看向老二:“颜竟革道歉。”
老二伸手。
苏子瑜默了默,手往兜里一摸掏出一块奶糖给他。
老二糖纸一剥,塞进嘴里含糊道:“对不起。”
苏子瑜瞬间心气儿顺了,理下衣服,慢条斯理地坐下重新拿起了书本。
颜懿洋嗤笑:装样!
秧宝看看三个哥哥,走到于晓丽身边:“晓丽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没事。”于晓丽摸摸她的小脸,“你要是不放心,给它们浇点水。”
秧宝点点头,转身出门,踮脚从灶前的水缸上拿下葫芦瓢,推开盖缸的高梁盖,抓着葫芦瓢去浇水,咦,没水了。
旱季,山上水塘的水位下降,直接影响了山下知青院用水,水池上的竹管拔开水塞,只有一股极细的水流出来,接满一桶要半天,且十分浑浊。
这几天,家里用水都是沐卉、颜东铮、于晓丽去水潭那儿担的。有时他们忙,颜懿洋、苏子瑜便会拎着小桶从潭里打上来,一桶一桶地抬回来。
秧宝看看进屋学习的妈妈,放下葫芦瓢,拎拎水桶,木头做的好重。
盆不好拿,碗太小。
看了看,秧宝踮脚从窗台上将外出装水用的竹筒抱了两个下来。
竹筒上绑有带子,她前背一个,后背一个,一个人到了水潭边。
潭水下去足有半米,站在岸边打不到水,秧宝放下一个竹筒,拿着另一个,扒着石头,探着小脚脚踩着小土坑往下下。
“嗨,你这小娃胆子咋这么大,家里大人呢,让你出来打水?”
秧宝惊了下,抬头看去,一个老婆婆,挎着个竹篮。
然后,秧宝胳膊一紧,被她提溜着放到了岸上,手里的竹筒“啪”一声掉水里了。
“我的竹筒。”
“等着,我给你捞。”
老人将她和竹篮一起放下,四下看了看,去旁边林子里寻树枝来捞。
秧宝好奇地看向旁边的竹篮,上面盖着小毯子,开始她以为婆婆跟她上午一样,卖冰棍呢,可是……秧宝抽抽鼻子,不是红豆棒冰的清甜,也不是奶油雪糕的浓香,而是很重的血腥味。
秧宝回头看了老人一眼,伸手轻轻掀开毯子一角,哇,小宝宝?!
秧宝把毯子掀大点,打量篮里的小家伙:“婆婆,他好小哦。”闭着眼,脸上红红白白的,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握着小拳头,时不时地蠕动一下小嘴。
“别动!”老人几步冲过来,一把拍开她的手,“诶,你这孩子咋这么没规矩,你爸妈怎么教你的,不经他人同意,就乱翻别人的东西。”
秧宝揉着拍红的手,双眼骨碌碌一转,故作委屈地嘟起嘴:“我听他哼哼,以为是小猫咪呢。”
老人瞪她一眼,拿树枝帮她把竹筒捞上来,往她手里一塞:“行了,赶紧回家。这水潭别看水位不深了,下面积着淤泥,掉下去可不得了。”
“谢谢婆婆。”秧宝低头喃了句,背上竹筒怏怏地往知青所走去,半晌,好奇地转身朝老人看去。
咦,婆婆出农场了,她不是农场的职工?!
“秧宝,”沐卉一个错眼看不到闺女,又见家里的竹筒少了俩,忙急急地寻了出来,“你要用水跟妈妈说呀,怎么能一个人跑出来打水,多危险!再出门拉上你小哥。”两个人,有个照应,真要出事了,另一个人最起码知道跑回来求救。
秧宝“嗯”了声,伸手朝老人一指:“妈妈,婆婆篮子里装了个宝宝。”
沐卉疑惑地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是有一个妇人挎着篮子。
秧宝:“妈妈,你说她会不会是特务啊?”
沐卉噗呲一乐,取下她肩上背的竹筒拎在手里,牵着她向家走道:“秧宝,有一种带孩子的工具叫摇篮。”
“不是,不是摇篮,是篮子,跟我卖冰棍一样的篮子,宝宝被小毯子盖着,小小的、丑丑的,脸上红红白白的,一股血腥味。”
“什么?!”听女儿的描述,那孩子分明是刚出生,谁家刚出生的孩子往外抱?沐卉大惊,瞅了眼越走越快,已出农场一大截的婆子,一把抱起闺女将人送回家,“晓丽、懿洋,看着秧宝,我出去一下。”
说罢,放下闺女,竹筒往她手里一塞,回卧室拿上弓·弩,骑上车子就走。
颜懿洋书一撂,疾步出来,人已经走远。
“秧宝,”颜懿洋伸手抱起有些呆怔的妹妹,一下一下安抚地顺着她的脊背,“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秧宝双眼陡然一亮,“有特务!”
跟出来的于晓丽、苏子瑜:“……真有特务?!”哦呼,电影照进了现实。
老二兴奋地撒开脚丫子,闻着沐卉留下的气味追了出去。
于晓丽四下看了看,抓起铁锨往肩上一扛,跟着往外跑道:“懿洋、子瑜你们带着秧宝好好地待在家里,我去看看。”
“诶,你去添什么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真遇到特务,妈妈、竟革哪个没有自保能力。倒是于晓丽,一把铁锨能干啥?
颜懿洋急得直叫。
于晓丽边跑边回头拍拍手里的铁锨把:“放心吧,我手劲大着哩,看我一铁锨不把他打爬下。”
颜懿洋直抽嘴角,几个特务?是男是女?手里有没有家伙什?
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敢往上冲!只能说,这个年代的人们普遍对打特务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和激情。
“子瑜,你去拿袖箭,顺便把门锁上。”颜懿洋吩咐了声,取下秧宝手里的竹筒往窗台上一放,问怀中的妹妹,“秧宝你在哪遇到特务的?”
“水潭边……”秧宝把两人相遇的经过一说,颜懿洋纳闷道,“你怎么知道对方是特务?”
“她跟电影里的女特务一样都是老婆婆呀,”秧宝相当理直气壮,“她还卖冰棍!不是,她拎着一个跟我卖冰棍一样的竹篮,篮里装着小毯子。”
“就凭这?”颜懿洋想笑。
“我以为她是卖冰棍的。结果,小毯子一掀开露出了一个宝宝。”
“宝宝?!”苏子瑜抱着三个袖箭,锁上门过来道,“那应该不是特务。拐子吗?”
颜懿洋冷静道:“单凭这一点,哪能就将人定义为拐子。也有可能是孩子的外婆、奶奶……”
“不对,”秧宝比划道,“他的脸就比我的手大一点点,这么小的宝宝,要是奶奶、外婆怎么会把他装进篮子里拎出门。”
颜懿洋若有所思:“还有什么特点?”
秧宝把孩子的特征一说,颜懿洋立马道:“走,去连长伯伯家。这事得宋姨出面。”
“为什么?”苏子瑜不解道。
颜懿洋瞥他一眼:“知青若在当地成家,回城名额会自动取消。”所以,为了回城,恋爱的情侣会分开,成家的会离婚,可这时若是怀孕了呢?
打孩子是有危险的,而且很多人还不敢去医院打胎,未婚的怕传出去丢人,更怕人举报。
颜懿洋、苏子瑜、秧宝随宋嫂子匆匆赶到,那婆子已被沐卉拿藤绳绑住审完了,跟颜懿洋猜测的差不多。
未婚先孕,要考试,就托人给孩子寻了户人家。
婆子是接生婆,也是中间人。
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