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者确实通过他们救济行为得到了土地和人口,在异国他乡牢牢扎根,成为闻名诸国,能够轻易撼动一个王国的割据力量。但不能本末倒置地认为他们是为了土地和人口才去进行艰苦的工作,他们完全有更容易的方法达成这样的目的。埃拉就在报纸上看过奥比斯的贵族尖刻地评论新玛希城派遣支队的作为愚蠢,在那样风雨飘摇的时刻,他们完全不必同所在地的统治者对着干,只要他们在那时向国王捐献一些粮食和金钱,他们很快就能得到国王授予的爵位,此后任何行事都有理可依,而非至今仍是恶名昭彰的侵略者和人口掠夺者。
那么,对那些令人厌恶的贵族的批评,新玛希城的开拓者是如何回应的呢?
埃拉在这个失眠的夜晚回想起来了。
他们说:“我们一切权力和正义性的来源,是我们在为最多数人最根本的利益奋斗。”
明亮的月色照在这位年轻人的窗外,隔绝蚊虫的窗户也挡住了清爽的夜风,微微的汗水沾在苇席上,埃拉睁着眼睛,脑海一遍遍地回想着这句话,手上颈后的毛发随着他的呼吸慢慢炸了起来。
晴朗的夜空预示着明日的好天气,柔和的月光落在广阔的原野上,长风如人们沉睡的呼吸,从原野的这一头吹到另一头。无数的部落都已落入模糊的梦境,只有数量不多的新住地仍在各个角落闪耀着人造的光芒,这些不会闪烁的微光在大地上形成了易于辨认的路标,一直指向一座光辉之城。
无论多么温柔的月光都不能让这座动力充足的城市入眠。高大的路灯照耀着宽阔的硬化道路,三三两两的人们走在路上,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不过工业城的人们有很丰富的夜晚生活,他们或者刚刚结束一场活动,准备回家,或者正在前往下一场,长夜漫漫,比单纯的睡眠有意义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必虚度光阴?
隐约的乐声隔着墙壁隐隐传入房内,斯卡将成打的文件丢到桌上,向后靠着椅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口气差点把他的魂魄吐出去。
药师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他挂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就差脑袋一歪,舌头一吐,就算共处了几十年时间,药师也很难不对他这幅模样产生同情。他把夜宵放在桌上,扶正了他的脑袋,拇指按在额角,其余四指探向颈侧。
斯卡抓住了他的手。
“你是想看看我死没死……”斯卡说,“还是只是想帮我按一按?”
药师叹了口气,手指伸入他浓厚粗硬的毛发之中,“我瞧瞧你长了多少白毛。”
斯卡立即就坐正了,“我好得很!没长杂毛!还能打十个!”
药师双手夹着他的脑袋问:“打谁?”
过了一会儿,斯卡的声音才懒洋洋地响起来:“没想打谁。我现在谁也不想打。”
药师洗手回来,看着斯卡咕嘟咕嘟把汤水全部喝干,然后将碗往桌上一顿,呼了口气。他走过去,拉过椅子坐在斯卡的身边,同他肩膀挨着肩膀,一起看着桌上那摞文书,“快要完成了吧?”
“快了。”
“真难想象,”药师说,“我们竟能走到这一步。”
斯卡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药师问:“这么重要的事,那个年轻人很快就会回来吧?”
“他当然要回来,”斯卡说,“他的老师可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