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妾身也以为自己能走出去,这才按他的意思,想下半辈子跟着张先生。”庄蝶儿裹紧身上的皮裘,两眼发直的望着丈夫的墓碑,涩声道:“可一想到石猛从此后便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我这心里就像被捅了个大窟窿,怎么也忍不下心来。”
“他怎么会是一个人呢?馆陶是个好人,他不会阻拦你来看石猛的。”秦雷捶捶胸口道:“在忠于馆陶的同时,在这里给石猛留个位置,你这样聪明的女子,不会做不到的。”
“这不是不忠么?”被王爷的说法搞得有些糊涂,庄蝶儿顿了许久,才轻声问道。
“怎么会是不忠呢?”秦雷摇头笑道:“石猛不愿你孤苦一生,所以才极力让你再嫁;而馆陶先生情深似海,主动让你们的孩子继续姓石,这就说明他心里是感激石猛,尊重你们这段感情的。”说着深深望她一眼道:“你是个有福之人啊,前后有两个优秀的男人爱你若斯,好好珍惜吧……哪个都别辜负。”
庄蝶儿有些懂了,在贴身小婢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道:“谢王爷指点迷津,妾身明白了,会好好待馆陶先生,也不会忘了石猛的。”
“如此甚好。”秦雷颔首笑道:“不如你先回去,我还有几句话要对猛子说。”
“妾身告退。”庄蝶儿向秦雷福一福,又深深看一眼那青黑色的墓碑,这才随着小婢缓缓离开了。
带她彻底走远,秦雷从怀里摸出个银酒壶,咬开瓶塞,往坟上缓缓撒起来,一边撒一边笑道:“尝出什么味了吧?对了,你最喜欢的五粮春,十年陈酿啊,跟咱们荣军农场同岁的。”
撒完酒,把酒壶端正的搁在碑上,秦雷呵呵笑道:“行啊猛子,想不到我给你找的这媳妇,竟然是如此抢手,你是不知道啊,咱们的两大军师,也可以说是除我之外,当世最优秀的两个男人,竟为了她明争暗斗,各出奇谋,不亦乐乎啊。”
“对,就是馆陶和乐先生。”秦雷坐在石猛的坟边,胳膊搭在墓碑上,就像当年勾肩搭背、胡吹海侃时一般,满脸笑意道:“当然,你也知道,论耍心眼子,十个馆陶绑一块,也不是乐布衣的对手,大家看着一边倒的局面,心想花落谁家,应该是定局了。”说着两手一拍,难以置信道:“可你说怎么着,你那厉害媳妇,居然在过年时答应了馆陶,把个自称‘玉树临风、少妇杀手’的乐布衣给气的,差点就半身不遂了。”
秦雷哈哈笑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也不知她到底咋想的,你是她老公,你知道不?”说完使劲摇摇头道:“我估计也够呛……就你那个混样,”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鼻子一阵阵的发酸,她赶紧捂脸,这才没让眼泪流下来。只听他哆嗦着嘴唇道:“……真想你呀兄弟。”
抽两下鼻子,秦雷深吸口气,强笑道:“你看我这没出息劲儿,兄弟,咱们今天要笑,我知道,对你来说蝶儿有了幸福,比什么都好。”
东方一片金光灿烂,原来是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秦雷这才站起身来,轻声道:“我要去东边了,给你报仇去,也许三五年就不能来看你了。”最后拍一拍那石碑,他提高嗓门道:“但王师凯旋之日,我一定来与你痛饮庆功酒!”说完便大步往大道上走去。
拜祭完石猛,秦雷便入京径直进了皇宫,与天佑帝把别情分说。自从明确了未来的关系,两人便再无芥蒂,相互间的配合也十分默契。到了天佑五年以后,秦雷的注意力逐渐转到军事上,尤其是从去年秋里开始,他几乎不再过问内政。天佑新政和朝局稳定的重担,全部落在了秦霆和张谏之这一君一相身上。
令人喜出望外的是,这二位居然把朝政打理的更加平顺,不仅使各方面的矛盾消弭于无形,行政效率居然也有所提高。究其原因还是秦雷军人出身,行事往好里是果敢狠厉,往坏里说便是过于激烈。若由他亲临朝政,革除旧弊、扫清妖氛自然是无往不利,但有道是‘治大国如烹小鲜’,急火猛朝会糊锅的。
这时把朝政转交给温和细腻的天佑陛下,和经验丰富、手腕高超的馆陶先生,正好可以抚平几次清洗对大秦造成的创伤,让国家在更平稳的轨道上运行,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从皇宫出来,秦雷便往张谏之的官府去了,参加馆陶先生的婚礼……新娘子正是为前夫守孝七年的庄蝶儿。
今日要听新人笑,却不能让旧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