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的大臣更会得到优待,因为这些人熟悉情况、有威望,往往还是当地的名门大族。想要让百姓消除恐慌、实现政权平稳过渡,统治者一定会大量启用这些前朝旧臣。”
“至于亡国的皇帝,虽说不会像前两者那么好命,但为避免刺激到新领土上的官员百姓,他也不会杀死,未来的命运通常是终身软禁。”秦雷面上的线条极为冷峻,显然早已不把对话当做闲聊:“但我们这些王公贵族,则会被当做浪费粮食的蠹虫、当做影响和谐的不安定因素、当做杀鸡儆猴的牺牲品,一个不留,统统杀光,知道了吗?”
说到最后,语气中竟透着丝丝森然,让秦霑不寒而栗,不由自主的点头道:“我知道了。”
“好好想想。”秦雷强扯出一丝笑容,飘然下车离去。
车厢里只剩下秦霑一个,他先是满头大汗的深呼吸几下,待因为恐惧而波动的心绪平稳后,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面色突然变得十分狰狞,紧紧攥着双拳,无声的呐喊道:‘这是你的解释还是道歉?你还有没有一点人味?你那么严重的伤害了我,怎么能说几句风言风语就算了呢?’也不知是发泄对秦雷的不满,还是抱怨他没有给自己补偿,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但他终究没有理解秦雷的良苦用心……自然也无法接受这份最珍贵的馈赠,那就是——身为皇室子弟的觉悟。
正是因为有份觉悟,秦雳才会抵制住皇位的诱惑,拒绝与李家合作,从而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
正是因为有这份觉悟,秦霆才会在万分危难的情况下,勉为其难的担当重任,又毅然进行了得罪无数名门,注定留下骂名无数的大清洗。
正是因为有这份觉悟,秦雷才会对昭武帝一忍再忍,才会在国破家亡的危难之际,独臂擎天,挽狂澜于即倒。
哪怕是人品相当不咋地的老三秦霖,也因为明白了这个道理,而在国家有事的时候,保持了安分守己的态度,没有给皇室给大秦添任何乱子……对于有些人来说,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助。
可见如果能领悟这一点,就算人品差点也不会给国家带来灾难,自己的结局也不会太差。但要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越是才具非凡,就越会祸害家国,自己的归宿也就越凄惨。
且不说愤愤而去的六殿下,单说秦雷进到御书房,与翘首以待的天佑陛下见了面。
兄弟俩重新相见时,虽然仅隔了八个月,可都有些‘一入江湖岁月催’的感觉。
“你可算回来了。”来不及进一步感概,天佑帝几步踏下御案,拉着秦雷在偏厅坐下,吩咐一众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吧,朕和武成王说话期间,谁也不准打扰。”
“是。”宫人们依命退下,把御书房留给了大秦的至尊两兄弟。
“什么事儿这么急?”秦雷笑眯眯道:“我这几千里路赶回来,还没换身衣裳呢。”
“还好意思说。”秦霆笑骂道:“天下就没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家伙,”说着一指御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简道:“你让一群四六不懂的书生担当起国家运转的重任,自己却当起了甩手掌柜,这个理走到哪也是说不通的。”
秦雷大喇喇的靠坐在椅背上,随手拿起个果子,‘喀嚓’一声咬下一大块,含混不清道:“你以为我闲着啊,全国两京九省,一百单八个府,我用了八个月时间跑了个遍,每到一处都得跟各色人等推心置腹,拍胸腹,下保证,还得遍览当地的风土民情。”说着翻翻白眼道:“就算忙成那样,你这边的伙计我也一样没落下啊,每月的总体工作规划是谁做的?每季的百官考评又是谁做的?”说着一拍胸脯,十分自豪道:“这些都是弟弟我在两万里奔波路上,在颠簸的车厢里做完的!”
听他喋喋不休起来没完没了,天佑帝哈哈大笑道:“怨气很重啊。”
“那是当然。”秦雷煞有介事的点头道:“越想越觉着亏的慌,不如陛下先给臣弟个把月的带薪假调整调整,咱们再说其它吧?”
“门都没有,眼看着变法在即,你这个始作俑者,哪能在这时候撂挑子!”天佑帝一摆手,给秦雷斟杯茶道:“这杯茶就算是慰劳你了,喝完了我们快谈正事。”
秦雷当然也只是发发牢骚,并不是要抱怨什么,接过那茶杯,仰头便灌了下去,哈口气道:“舒坦!”便抖擞精神到:“说正事吧,皇兄觉着那些见习官员可用与否,能否担当接下来的大任?”
“我看没有问题。”秦霆颔首笑道:“他们似乎比前任干得更好。”说着十分奇怪道:“但有件事情我始终无法理解。虽然这八个月来他们成长的很快,足以让世人刮目相看。但这一群无没有丝毫经验的读书人,是靠着怎样的秘诀超越前任的呢?似乎不能单单用努力二字来解释吧?”
“两个字当然不够。”秦雷摇头笑道:“起码八个字。”
“哪八个字?”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秦雷正色道:“正是这种极端的小心,让他们遇到问题不耻下问,三思后行,而不像前任那般,拍拍脑袋便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