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知宜想起那会儿战乱,他的每一封回信都是公事公办直击要点,废话一句没有,就连落款都是冰冷冷的臣枢密使祝知宜敬上。
他也确实不擅与人书信传情倾诉衷肠。
梁徽给他的是家书,他回梁徽的是公函。
祝知宜主动去握他的手:“梁君庭,我现在补给你好不好?”
“我用写信的方式告诉你我这三年的经历,你就当作这三年……我们只是暂时分别,从未失去联系。”
时间的齿轮已经无法回头,但他还是想尽力把那些遗憾都填补、改写,覆盖梁徽曾经那些痛苦的回忆。
让生离死别那三年,在他的信中得到一个完满的结局。
“现在补给你,还来不来得及?你还愿不愿意要?”
梁徽蹙起眉,站起来去搂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脊背安抚:“要,我要。”
祝知宜说:“我会一天一封,写满三年,你每天都可以收到。”
“你不必把它看得 ”
“要的,”祝知宜打断他,“我不想辜负万分之一当年你给我写信时的诚意。”
祝知宜自小受到的君子教育叫“投以桃李、报以琼浆”,更何况梁徽给他的不仅仅是“琼浆”。
“当年……你给我写信时候怀着的情意我不懂,你模仿我的字迹给自己写信时的难过我也全然不知,这是我的遗憾。”
“可是清规,”梁徽很深地望着他,眉眼间是天地开阔的落拓和释然,洒脱一笑:“我现在已经全然无憾了。”
第92章 回朝
年关逼近,梁徽快马加鞭下了任命内阁阁首的诏书。
小年前最后一次早朝结束大梁便要迎来举国休沐,这亦是祝知宜回京后第一次上朝。
当年祝知宜舍身为国的大义之举大梁上至七十老妪下至三岁垂髫妇孺皆知,民间更是有歌谣传颂他临危不惧的风采忠君报国一片丹心,更多的是为他年纪轻轻为国献身而悲痛抱憾。
万幸上天护佑,他们的君后回来了。
即便祝知宜离开朝野三载有余,庙堂江湖依旧流传着他的传说。
议事阁原组的几位围着他寒暄,昔日同僚也纷纷过来问好致意,那些年轻的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的后起之秀新晋官员在御前大道纷纷探头望过来,引起不小喧动。
三年前那个沉柯腐朽的混乱朝野如今已焕然一新,不少从科举中选拔出来的新面孔都是寒门子弟,祝知宜倍感欣慰,梁徽把朝堂治理得比他想象中更好。
祝知宜落落大方,宠辱不惊,颔首淡笑回应,再一次踏上少年时代梦寐以求的玉白阶,他已彻底放下苦大仇深满身包袱,一身轻盈潇洒。
在子午门遇到了昔日同在后宫的沈华衣。
三年前圣上北上回京,整治朝纲,清算世家,沈华衣很识时务地助天子铲除世家残余,是以进程事半功倍,上头也惜才,世家倾散后没有鸟尽弓藏,依旧许他当朝为官。
沈华衣一直觉得梁徽对他网开一面是因为他的倒戈,其实不然。
是梁徽记得祝知宜曾说过此人是可用之才,否则以他那时候多疑狠绝的行事风格断然会斩草除根。
御前长阶上,不少人目光暗中聚过来,不带恶意,只是存了八卦之心,昔日情敌狭路相逢谁不好奇。
祝知宜先点了头,对方忽而驻足,朝他作揖,行的是正正经经的朝堂官礼,一招一式自带着一种天地开阔万物释然的洒脱和利落。
周旁文武官员皆大吃一惊,祝知宜也略微惊讶,遂宽和一笑,对方一怔,也报以一笑。
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思,但谁也没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