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不要功不要名,却还想要脑袋。
李释对着庭下跪着的人挑了挑唇角,那人一副倔强神情,死死盯着他,答案全写在了眼里。他看过他的文章,自然知道他‘切’的是什么,先前那些人他一个也没过问过,可就是这个人,这副咬牙切齿的神态,看着就想逗一逗。
好在没等李释再问什么,一道声音从右首的屏风后传出:“你下去吧。”
苏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来,如何逃也似的离开了大殿,又如何出的宫门,三月暖阳打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了好久才愣过神来,抬眼一看,好巧不巧,竟是当日那家茶楼。
信步进去又点了一壶龙井,苏岑刚给自己斟下一杯,不由抬头往楼上看了看。
那扇轻纱帐子已经被收起来了,桌上也没有人,可他执着滚烫的一杯茶浑然不觉地盯着楼上,像在与什么人对视。
那日李释看了他多久?
那双眼睛太深了,他那些幼稚、拙劣、少年意气暴露无遗,像被人一层一层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一丝不挂,毫无保留。
只一眼,那个人就把他看穿了。
而他,除了一次次被冲击的措手不及,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看那人一眼。
世人都道权倾朝野的宁亲王兵不血刃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从来不苟言笑一副阎罗模样,苏岑不由冷笑,那些人肯定没见过真的宁亲王,杀人诛心,这人含笑间一个眼神就能让你挫骨扬灰,还连带着魂飞魄散,永无翻身之日。
他当日放走了那个行刺的刺客,凭着李释的身份地位,当时就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那人偏偏就没动他,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确实没什么比一路披荆斩棘走到最后才发现原来终点竟是悬崖来的绝望,枉家里老爷子还等着他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原来他来到长安城的第一天就把入仕之路给断了。
功亏一篑,一身狼狈。
一壶茶直到凉透了苏岑才慢慢起身,出了茶楼日暮西山,一壶茶像喝了一壶酒,一路踉踉跄跄往回走,边走边又犹豫着要不找个没有宵禁的小馆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