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恶狠狠的,快要把他穿透,叫他不敢说话。

“你走吧。”他听见薛珂道。

薛珂本攥他十分用力,让他只能待在原地,现下却突然松了力气,把门重新打开,“以后不用再来了。”

薛珂的父母很早就走了,在大姨给介绍的工地里出了事故,设备问题,两夫妻从高空摔下来,当场就走了。

这是谁都不想发生的意外,薛珂和他大哥都没怪过大姨,倒是念着大姨的好,给爸妈找了挣钱的伙计。

那时候薛珂九岁,大哥十六,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俩也不例外,都是难得省心的孩子,成绩好,孝顺,招人疼。

可家里没权没势,工地赖着不给说法,两兄弟没了收入来源,只能求助家里亲戚。

但那年头家里都不富裕,即使富裕,两个小子也太费钱了,没谁想接这累赘,从前亲近的姑姑阿姨见了他们只恨不能跑得更快,生怕他们赖上了谁。

慢慢的,家里亲戚的走动就那么断了。

十六岁的大哥顶下了重担,他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如今却不得不放弃上高中。

十六,辍学,哪能找着什么正经工作。被骗被打,被拖欠工资,就这么没日没夜地打小工供薛珂上学,还要为父母讨公道。

苦尽多年,终于甘来,七八年了,老天总算开眼,那工程被大集团接下来,不仅赔了钱,还赔了套房给他们。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其实钱也不怕,早年间断了联系的亲戚都闻着味儿找上门来,街道里的混混也盯上了他们。

他和大哥年纪小,却不是什么都不懂,亲戚来要钱,他们是不给的,理由五花八门,结婚的生病的盖房的,他们都不信,那哪是钱,那可是爸妈的命。

可谁成想,这一大帮亲戚里竟真有个实诚的,真患了病,没求到钱,死在了医院里。

医生还说,本能治的,就是差在钱上了。

那时候隔三差五就有亲戚来求情,来讨钱,还有要住房的,薛珂大哥是个心软的人,看着之前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百样求他,他心里已经受尽煎熬。

尤其他找人诉苦,别人却只会羡慕他有了一大笔钱。

他不跟薛珂说这些,从父母出事以来,放弃了引以为傲的学业,为了挣钱没睡过几天完整觉,现在被亲戚磋磨着良心,七八年的压力就这么扛着,早就快撑不住了。

已经苍老的姑姑阿姨们让他想起当年,父母去世的痛苦重新包裹他,亲戚因为缺钱不治身亡的事,也传到了他耳朵里,那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概是腊月,快过年的时候,他从城里最高的楼上解脱了自己。

他给薛珂留了话,说大哥没用,小珂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好好上学,你就是爸妈的命,用那钱,好好养活自己。

那年薛珂上高三,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大学。

他没去上,毕竟也没人指望他了,他也再没什么念想。

“以后不用再来了。”

薛珂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就像在交代张演把饭吃了。他走进卧室里,把张演的东西都塞进背包里,连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具都不放过。

他这架势太认真,张演还一头雾水,就被一个背包塞了满怀,薛珂推着他往外走,他不依,“不是,你又抽什么风,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得走啊!”

“我不走!”张演干脆把背包扔了,一屁股在门口坐下,走什么走,没头没脑的,饭都没吃完呢。

门口还有刚才溅进来的玻璃渣子,他坐下去的时候分明看见薛珂是想拉他一把的,明明就不想他走,他都不别扭了,这人总别扭什么。

两相对视,薛珂突然笑了一下,转身往卧室里走。

那笑挺不对味的,张演一时没敢起来,没过几分钟,薛珂又出来了,手里拎着笔记本电脑、U盘,还有一部手机。

他把这些全数递到张演面前,张演不接他就往人身上摔,砸得张演直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