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背在身后搅弄着,凝固的空气掐着他的脖子,暖色窗帘里透出来的光都变得灰白,客厅的钟表明明在运作,他却听不见指针走动的声音。

良久,乔夫人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发现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的都是乔灼喜欢吃的水果和零食,乔灼最爱吃的糖也在桌面上,糖盒上贴着标签,“最多一颗,吃完刷牙”。

她记得乔灼有颗牙齿不好,总爱痛,本来说过要带他去看,现在想想,这件事早就被她忘到天边,她太专注于乔建生,以至于儿子得了“病”都没发现。

“傅先生,阿灼还会牙疼吗?”

“…啊?”傅洄舟猛地挺直了身子,虽然疑惑于如此跳跃的话题变换,但还是乖乖回答,“不疼了,我带他去过医院,已经好了,您放心。”

乔夫人微微点头,“那我可以吃颗糖吗?”

“当然。”傅洄舟蹲过去把糖盒打开。

糖水慢慢化在乔夫人嘴里,她闭着眼睛压抑眼泪。

乔灼从来都是个懂事的孩子,以至于她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在他身上,但这也导致了她对乔灼关心不够。

乖孩子本应该得到夸奖,但事实往往相反,只有坏孩子的偶尔向善才会得到夸奖,乖孩子懂事是理所当然。

乔夫人后悔自己的不负责任,让乔灼走入了“歧途”。

“傅先生,糖很甜,但太甜了,会蛀牙。”乔夫人贴心地把梳子上挂的碎发取下来,用纸巾包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傅先生,告诉我,你会和他分开吗?”

冷静下来的乔夫人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她想乔灼只是社会经验太少,被傅洄舟误导了,只要乔灼脱离开有傅洄舟的圈子,他就会遵循环境,变得“正常”。

空气再一次陷入沉默,傅洄舟已经退了太多次,一百步里他走了负数,乔灼却一直朝他跑着。现在他好不容易回到了起点,他真的不忍心再把两人的距离拉长。

毕竟他还没有等到乔灼的回答,就这么放弃太不负责。

“我…,我尊重乔灼的任何决定。”

“傅先生,阿灼还在上学,对事情的考虑欠妥当,他的决定没有参考价值。”乔夫人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傅洄舟,依旧没有让他坐下的意思,她打心底里认为傅洄舟是错的,是罪人,而她是审判者。

“对不起。”

傅洄舟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他作为服务业的一员,只擅长向投诉游客道歉,然后提供对方满意的解决方案,退票、优惠,抑或下次免费。

但此时的状况不能用金钱衡量,他给不出解决方案。

“傅先生,我不想听这三个字,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应该继续害他。”乔夫人眉眼低垂,眼神里透着怜悯,好像刚才“发疯”的不是她,她本就如此温柔。

“儿孙绕膝才是幸福,你也希望他幸福,对不对?”

傅洄舟当然想乔灼幸福,可他也想说不对,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懦弱与矫情。

此前他一直徘徊不前,乔夫人一句微信就让他打退堂鼓,把乔灼赶走后又自己伤春悲秋。现在则非要乔灼在亲情与爱情里抉择,还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他突然觉得未来不是很重要,也不想要一个确定的结果了,他是二十八不是五十八,乔灼值得他再搏一回。

这场赛跑的裁判是他,只要他想,终点就可以是乔灼的脚下。

只是,他明白得太晚了。

乔夫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关系,亲情与爱情的抉择已经被摆在了乔灼面前,这不是他的要求,无法随他意愿撤回。

我希望他幸福,我怎样做他会感到幸福,我就怎样做,傅洄舟在心里说道。他是不太敢反驳乔夫人的,出于尊重,出于乔夫人的精神状态。

门锁响动起来,陷在自己情绪里的两人都没有听见。

直到拖鞋踢踏的声音进入客厅,傅洄舟和乔夫人才双双转头。

“妈?你怎么在这儿。”乔灼愣在原地。

他开学需要提交一些资料和证件,为图方便,傅洄舟直接在公司帮他打印了。那天傅洄舟顺手放在了自己的文件夹里,今天出发又匆忙,一时忘了这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