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像和梁崇道歉,他和梁崇之间错的多是梁崇,可道歉的永远是他。他们之间不论是“对不起”还是“抱歉”,都不具备任何意义,只是他疲于争吵所做出的妥协。

但是现在,和乔灼道歉就意味着,他要回忆起自己前几天的糟糕经历,他又要在乔灼面前丢脸了。

今天一天他都没有和梁崇有任何联系,分外轻松,后背的划伤还会在动作间隐隐作痛,他从厌烦与梁崇见面,变得害怕与梁崇见面。

他不想去考虑后面的离婚起诉要怎么办,要是能一直逃避该多好,就像现在,在一个温暖的小包厢里,和新认识的朋友吃饭。

“乔灼,我一点一点跟你说吧,反正我什么事都跟你说过了,也不怕多一点。”傅洄舟笑得有点窘迫,“可能会听到很多糟糕的事,先跟你说声抱歉。”

“没事,我也得向你道歉,为饭局的事。”

在那件事里,由于傅洄舟和梁崇的矛盾,主要责任都被推在了梁崇身上,傅洄舟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找梁崇问罪,乔建生却全身而退。

可他分明是共谋。

如果傅洄舟和梁崇不相识,那么出了事傅洄舟大概会找乔建生算账,可傅洄舟和梁崇是夫妻。乔建生很聪明,梁崇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没关系的,我不是没事嘛。再说了,乔总的错,你没必要感到抱歉。”

亲人,母子,父子。听起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关系。但傅洄舟并不这么认为,他十分想割裂这种关系,他不要背负母亲的罪孽。

推己及人,上一辈的错处从来不会影响他对下一辈的判断,反之亦然。就像梁崇是个混蛋,但公公婆婆的好他也不会忘。

放在当下,乔建生心思龌龊,并不妨碍他觉得乔灼是个好人。

“我知道你可能因为乔总的事对我感到歉疚,我也很抱歉利用了你的歉疚,昨天又去让你帮我的忙。”

傅洄舟双手握着面前的水杯,十根手指没有规律地挤弄在一起。他垂着眸,偶尔偷眼瞧一瞧乔灼的反应,但是乔灼的脸总是安静的,如果不能看到眼睛,他很难判断对方的情绪。

“你不用为你的父亲感到抱歉,虽然我不太认同乔总的作风,但你是一个正直的人。”

“如果非要说道歉,我想我更需要乔总的道歉。你也知道我不够格,所有我也不去想我做不到的事情,少烦心一点。”

“昨天我们在餐厅的时候,其实刚从医院里出来。梁崇看到我穿着你的卫衣,以为我和你有什么,他很生气。他想用剪刀剪烂那件卫衣,我以为他是想伤我,跑得比较厉害,他不小心把我也划伤了。”

“所以很抱歉,卫衣没办法还你了,我可以给你买一件新的,或者照价赔偿,你看可以吗?”

“不用,这顿饭就可以抵了。”乔灼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你的伤还好吗?”

虽然乔灼听到傅洄舟说完的第一反应,是想骂梁崇怎么这么不是个东西,但是他似乎没有这样的立场。

他觉得梁崇的行为已经不是情侣吵架的问题了,傅洄舟身上的淤伤他还没忘,他不明白,能这样下手还有爱吗?没有的话为什么赖着不离婚。

“就是划了一下,没多大问题。”

傅洄舟一如既往地笑着,双腿并在一起,两手拇指剐蹭着杯口,他回答问题时微微低着头,像接受老实问询的乖学生。

“你还跟他住一起吗?”

这或许是个有些冒犯的问题,但学生太乖了,老师就会想一直问。

“没有了,他一直不同意离婚,起诉要麻烦得多。”

前来报到送餐的服务员打破了诡异的问答氛围,乔灼也意识到那可能是傅洄舟难以启齿的家事,他不再问,夹了一筷子鱼,夸奖了一句真的很好吃。

然后傅洄舟又对他笑了笑,他这才看出笑得区别,之前是在掩饰尴尬,现在才是发自内心。

他的桃花眼会发出水亮亮的光,乔灼想让这光停留得久一点。

“你之后有忙需要帮继续找我,我们也算朋友,是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