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可没有追问,只话锋一转,说起了工作:“明天我不过来,会所的项目准备动工了,我要陪大领导去实地看看那块地。你有空的话也看看玫瑰园的设计图,花什么的我不大懂。”
大领导就是他们集团的老总张成涛,苏芮可的小姑父,据说表姐还是个旅英画家,一副画作几十上百万那个水准。前些年,张总把权利下放给几个出类拔萃的小辈,自己搞起地产投资。拍到了市郊的地皮改造,与人合作搞商业会所。苏芮可想趁机巩固一下他们“告白”的形象,愣是占到一块空中花园。
可乔郁绵的心思却不在玫瑰园,而在那块地皮。
那块地的前身正是幸运星。
老旧的游乐场在他大学毕业之前正式关停,变成一代人的记忆。去年出差前去学校看宿管刘老师的时候,他顺带去了一趟早已夷平的游乐场,设施拆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几座空荡荡的场馆,疏于管理的土地上杂草丛生。
“……这么快?要,动工了?”
记忆不会褪色,可承载记忆的地方即将面目全非却让人怅然若失。
他果然还是舍不得的。
旗舰店活动不过一个多小时便结束了。
安嘉鱼不动声色捏着自己的手机,趁媒体采访影帝的空档垂眸盯一眼屏幕。
乔郁绵的昵称就是乔郁绵,头像点开来是一张水彩花卉图。朋友圈不像上学的时候那么沉默寡言,隔三差五会发一条,打眼一看都是各类月季,花田,黑棕色皮肤的花农在作业,八成都是工作相关的内容。
不过最近一条是一匹盯着他镜头的斑马,睫毛浓密,几乎遮住了大半眼球,文案处倒依旧是一片空白。
好容易熬到活动结束还不能自行离开,代言人要陪品牌方亚太区负责人以及酒店高层一起吃午饭。
安嘉鱼惯不喜欢这样的社交场合,同行间的聚会便罢了,跟商人们围坐一堂,他会暗暗生出一种自己被消遣的错觉。
“……不能不吃么?”他问经纪人。
“不能。人家日理万机的影帝都答应了,你一个晚辈别摆架子,跟着就行了。我等一下有别的安排,晚上的飞机飞回纽约,不能陪你。你别喝酒,我把Vicky留给你,实在不行就让她替你挡一挡。”
等在一边许久的女孩就是Vicky,大名魏琪琪,嫌叠字喊起来太孩子气,干脆起了个英文名。女孩入行不到两年,立志做专职古典乐经纪人。
安嘉鱼皱了皱眉看着她瘦小的身板:“你……会喝酒么?”
“应该还行,什么都能喝点,反正到现在还没醉过。”说完冲他一笑,看着傻乎乎的,但从话不说满这点来讲,不像个真傻的。
这是他们俩第二次见面,上次回国这小姑娘规规矩矩跟在安蓁身边对她打招呼:“小安老师好。”
“能喝就喝,不能喝……..”
“放心吧安老师。不能喝我就装醉,尽量让你提前走。”女孩眨眨眼。
可酒桌上的事哪能尽如人意。
“喝一杯吧,听说你这几个月的演出都取消了,喝点也不会耽误什么。”商人一脸玩味,轻轻晃动酒杯冲他挑挑下巴,目光快速掠过他搭在餐桌边的左手腕。
这个开场白完全出乎安嘉鱼预料,影帝在场,他原以为以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还入不了这些大人物的眼,不想对方居然有备而来。
他内心挣扎了一下,礼貌地推拒:“抱歉,我不太会喝酒……”
“大艺术家这就谦虚了啊。”对方不急也不恼,风度尽显,“你出国前我们见过的,在你妈妈音乐会之后的酒会上,你当时可没少喝,怎么,出国呆了几年反而不会喝了?我看新闻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安嘉鱼一僵,他在国外的报道跟喝酒有关的可不多。这样精准的打击一定是做过功课。
“抱歉啊陈总,安老师才刚回来,每次倒时差都特别难受,不大敢喝酒。”Vicky举起半杯红酒先干为敬,“我替他喝吧。今天谢谢各位照顾我们安老师。”
场面几乎是瞬间冷下来,陈总眼都不抬,脸上的笑意也全然不见,似乎不屑与一个小助理打交道,他依旧淡淡看着安嘉鱼:“就算是艺术家也别硬要跟我们这些俗人划清界限嘛。毕竟,人生总有高潮和低谷,谁能一辈子是朵高岭之花啊……你们那行也是人才辈出啊,终归还是脚踏实地好一些。”
这句话已经是意有所指,再说下去就要让人难堪了,安嘉鱼原以为这些消息不会这么快传到国内。
他干脆地接过了对方的杯子,缓缓仰头饮尽杯中漂亮的深紫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