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榕还是看着他。
外面已经下了整天的雨,到现在还没停。临近七点这个时间,天已经全黑了。
然后辛榕微微勾了下唇角,说,“……外卖都带来了,留下吃饭吧。”
顿了顿,他又说,“接送糖糖的人每次我付他25元,你接送两趟,用晚饭抵给你了。”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听起来像是要和邵承昀划清界限,可是在两人认识了这么久,这还是邵承昀第一次听辛榕跟自己提到钱这个概念。
像是某种并不明显却实际喜人的飞跃。
在辛榕以前的认知里,钱多到邵承昀这个程度就只是一堆数字而已,没有具体金额的意义了。
邵承昀给他买过的东西就算是归结到“人傻钱多”的范畴,也轮不上辛榕置喙。所以辛榕从来没和邵承昀说过任何与金钱价值有关的话。
现在却有些不同了,就算邵承昀的身份转变只是暂时的,但他目前这种在食堂里都不怎么好意思和辛助打招呼的身份,似乎也能让辛榕以一种平常的态度和他对话了。
邵承昀先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我是想让你节约时间做菜,才买的外卖。”
辛榕不戳穿他,只是说,“那吃是不吃?”
邵承昀立刻点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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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在邵承昀做出决定要去豪丽与辛榕同工同酬时,他自己都不会想到,就这么一顿家常便饭,却能吃得让人如此难忘。
辛榕有过照顾母亲的经历,家事是做惯了的。邵承昀既已买了两个荤菜,有鸡有鱼,他就简单炒了一份时蔬,做了一小锅紫菜蛋花汤。
不出二十分钟,两荤一素一汤在桌上摆好。辛榕还给邵承昀盛了一大碗南瓜蒸饭,是过去他在别墅时两倍的饭量。
邵承昀一看这架势,也笑了,说,“晚上不干活,不用吃这么多。”
辛榕把筷子递给他,淡淡地说,“吃吧,明天不还要干活吗。”
过去的相处中辛榕都偏被动,表达意见的时候少,大都是邵承昀做主。现在到了辛榕家里处处要听辛榕的安排了,邵承昀笑着接了筷子,没再说什么自己吃不吃得下的话。显得矫情。
糖糖让辛榕教得很好,贯彻了食不语的古训,吃饭安安静静的。辛榕把骨头从鸡肉上拆下来,再把肉一块一块放她碗里,她就自己细嚼慢咽地吃。
倒是邵承昀,总是忍不住想和辛榕说话。后来辛榕给他夹了一只鸡腿,问他,“你是不是贴了膏药?”
刚才有几次与邵承昀站得比较近,辛榕闻到了对方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和麝香一类的味道,猜测他是在今天做事时伤着哪儿了。
因为邵承昀去餐厅的时间正值外卖高峰,店里的白斩鸡就剩了半只。刚才连着鸡翅的那只小腿已经让辛榕分给糖糖,现在辛榕又要把唯一的一只鸡腿给他,邵承昀不愿意要,抬筷子挡了一下,说,“你自己吃。”
结果这只鸡腿最后还是放在了邵承昀碗里。
这种小细节看似不经意的,可是有种慢慢往下渗透的后劲。
对邵承昀,对辛榕来说都是。
这些在寻常家庭里常常会有的情景,父母把鸡腿让给孩子,或许夫妻间互相让着吃点好的,在过去那一年的婚姻里,在他们之间,一次都不曾有过。
那时的辛榕不敢去想,也没主动给邵承昀让过菜,邵承昀也根本想不到那方面去。因为食材是足够丰盛的,任何东西都不缺,根本不会出现需要互相推让的情况。
邵承昀一贯是个脸上不露半分情绪的人。这一下却沉默了片刻,唇角的笑也敛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辛榕说的有关膏药的话题,“肩膀拧了一下,没事。”
辛榕有点无奈地在对桌看着他,“反正我劝你也劝不动,是不是?你完全没必要做这个。”
邵承昀又恢复了笑容,口气还带了点不正经,“鸡腿都吃了,饭量也翻倍了,不干活怎么行。”
辛榕皱着眉,“累这么一整天,你吃得消吗?”